喜宴

家乡小镇的繁华日渐兴盛,霓虹灯、共享单车、夜市烧烤……它跟在潮流的屁股后面做一个忠诚的追随者。当然,尽管有很多新鲜血液加入进来,也不会埋没陪伴这小镇兴盛起来的传统习俗,它们深深地扎根在这个地方,深藏在生活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


要说起村里最大阵仗的事情,莫过于喜宴,足足要热闹上两三天才肯消停。就拿男方家说吧,开酒席的前两天,东家主事的就会在口袋里揣好两包上好的香烟,挨家挨户的去请人撑场子:留村的年轻小伙子、中年男人以及身在花甲的爷爷辈们都要帮着张罗起来。


要提前两天去镇上租桌子、凳子、碟子、碗勺等一系列用的上的物件,年轻人大都不愿意干这种累活儿,他们更喜欢干些抛头露面的、轻松的工作:拉嫁妆。新娘家会提前准备好上好的家具电器,在女儿出嫁的前一天被男方过来的人搬走,叫“陪送”。这是件热闹事儿,小伙子们喋喋不休地打着俏儿,一边张罗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往嘴里递零嘴,就把时间这么打发过去了。散活累不到人,但烟,酒,饮料啥的东家管够。每个人都是这场婚礼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戏台子要请有排面的。不能给人留话柄,这类事情上面子比金钱重要,这是农村人家墨守成规了的想法。唢呐、歌舞、小品、杂技……演员要特别卖力气,唱上四小时或者更晚,要把喜事传到天上去。

婚礼当天,热闹从新郎换上西装开始。

妇女们早早地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自己,走时不忘往兜里揣包纸,出门去看接新娘的队伍。临时组建的婚车队伍当然是越长越好、婚车当然是越气派越好、装饰品当然是越张扬越好……村里人不擅长说“伴郎”,去撑场的统一为“小伙子”,去撑场、抢婚鞋、闹新娘,只要不过分、守规矩、将婚礼气氛升到最喜庆最好。


若是星期天,那就更闹腾了,不用上学的孩子们就像是脱了僵的马匹一样,几个人组成一支小队顺着路到处折腾着。出摊的小商贩掌握了小道消息,赶着去小孩子聚集的地方吆喝吃食、小玩具,那场面,比集会还要拥挤。

“新娘子回来了!新娘子回来了!”小孩子们一个个地像是通讯员一样大声传递自前方的第一手讯息。这时候,散在道路两旁的人群开始拢了起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响,震的人赶紧清醒起来,人人都盼望能瞅见这陌生女人一生最美丽的时刻,也好沾一沾喜气。

新娘到了一个陌生却又要度过余生的新家,免不了要事事依赖丈夫,第一件就是下车后被新郎护着进家门。自下车这一路就有各种挑战:新郎朋友手里的雪花喷雾,晃着空荡的胆子,喷到新人身上,喷到空气里的都是幸福。

不得不说,司仪煽情的功底不容小觑。各种带着温度的词儿从他的嘴里跑出来,烫在人心里直发酸。最先红了眼眶的往往是新郎的妈妈,这样的女人,心里一定更柔软。新娘改口,新家结成。两个人的生活就此联结。


开席了!掌事的老辈举着喇叭对着天喊一嗓子,人群散开,各自找各自的位置等着开饭。

年轻人收回手机,掐灭还剩半支的香烟,撸起来袖子,接过大厨的盘子。糖果,花生,瓜子。妇女们围坐一桌讨论着八卦。分饮料的分饮料,发纸巾的发纸巾,拎着酒的人挨着桌的问询,吃饭是件严肃的事,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

桌上酒足饭饱,走时还不忘大包小包。桌上没吃完的菜,女人们习惯性的挑稀罕的、贵的打包带走,她们相互谦让着,又担心着自己吃了亏,熙熙攘攘、磨磨蹭蹭直到参与进来的所有人都满意才肯离开。

一顿饭的时间,从锣鼓漫天到静谧无声。热闹散去,寂静回归,一家的喜悦与幸福,被一村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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