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不是妈

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却在这里不能自已,生活硝烟弥漫。我知道,从此,我只能是个大人,不能够躺在爸妈怀里撒娇亦不能够扭头跑回娘家的人。

我以为结婚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拥有了两个妈妈,以为多了一个家庭守护我,至少我以为我多了一份亲情。曾经我以为我会是个幸福的孩子,脸上的笑容真诚而长久。曾经我把他的妈妈当自己妈妈来爱戴。突然有一天,我竟发现,这只是个错觉。世界这么大,这一生,我都只有一个妈妈,一个生我养我的妈妈。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老公却要我给他的妈妈道歉。空气中仿佛少了点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心在颤抖。不会再有人,像我的奶奶那般心疼我,亦不会再有人,像我的奶奶那般对我毫无质疑。我失去了她,一夜之间也无法长大到能面对一切。

和婆婆相处的十几天,我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做事,到头来还是爆发了。我像极了一点就燃的火药桶,到现在才长叹一口气,也终于可以说是我忍了好多天。闲言碎语,就像是一道道疤,总是来不及抚平,便有了新的挫伤。

一起下地摘玫瑰,我当是能给家里增添收入的方式,便硬着头皮顶着烈日,就算脸晒伤了一摸就疼也无妨。婆婆打电话说地里玫瑰两三亩,今年价格也好,一斤十元,还有上涨的可能。我和老公商量着既然如此,让我的妈妈周六日也来咱家摘点玫瑰挣点钱,周一到周五家里小孩是要上学的。打通了我妈的电话,说明了一切。我妈高兴地说:你爸说等玫瑰大面积下来了,让我来给你们帮几天忙,钱你们拿着。我说:没事,价格好着呢,一天随便也能挣个两百元,你自己拿着,我现在也没上班给不了你零花钱。先就这么说定了,几天后,我们回到家里,想实地了解一下玫瑰的长势。老公也跟婆婆提了一嘴让我妈来摘玫瑰的事情,见婆婆没反应我也没多想。一直以为事情就是婆婆说的这个样子,她说玫瑰长的稀松,人多了去摘也没几个。我一想也是,本来不多,人一多,大家都赚不到钱,反倒累的慌。只是有一次,下完地回家的路上,忘了老公和婆婆聊啥,老公稍微有点抱怨地说:玫瑰这个情况,你把我丈母娘叫来,你们就能顾得上,我们就去上班了。她来了你又不用七碟子八碗的伺候,随便吃点啥填饱肚子就行了,你还不让来,说来了让你伺候。我坐在后排,静静地看着主驾驶和副驾驶的两个人,我妈一心想着抽空来帮我们,他们却有着这样的想法。再说了,我妈是地道的农家妇女,她是来干活的,非得整的像来视察工作一样。我只是心里想,从未说出口。

傍晚了,劳累的一天结束了。老公拿来一个大铝盆,舀出缸里晒了一天的水,想泡脚洗腿。我和婆婆想到一块去了,总觉得即使白天太阳热得很,到了晚上这个点,水终究是凉的。老公很执拗,他一直强调说水是热的,就算不热也是温的,说来说去就是不让掺热水。婆婆一个劲儿的喊,让我拎着电壶去掺热水,我顺从地拿出厨房里的电壶去院里给老公掺水。她便坐在沙发上喊:你掺完热水用手摸摸水温,热了再让他洗脚。我应着,掺了半壶热水,老公说热了。我拿起电壶进到厨房,婆婆问道水热了吗?我说热了。她说你摸了吗?我说没有。她说没摸你说热了。然后起身,亲自跑去院里把手伸进大盆里涮了涮,嘴里嘀咕着什么。我心想非得这样吗?难道我老公奔三的人了,能分辨不出水是热的还是凉的?只是不想说出口。

“妈不让我把你叫媳妇”,我老公还很儿戏的跟我说。咋了?那叫啥?她让我喊你名字,她说听着怪的很。嗯,就是,法律保护的关系反倒怪了起来,也是奇怪。结婚了连个称呼也得听她的,其实我名字挺好听的,天存,我也一直喜欢听别人唤我天存,包括我的老公,我只有写书面东西时,才将对他的称呼写为老公,生活中是从来不曾叫出口的。只是,这建议让我婆婆提出来,我多少觉得别扭,我是他合法的妻子,这是我与他的权利。更何况,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让她这么一阻挠,倒显得做作不堪。只是,我还是未说出口。

夜间大雨倾盆,早间我们还是去地里。在露水尖上,在锋芒的玫瑰刺里,我们需要向生活低头。它紧紧扼住了我们的喉咙,我们需要付出汗水,付出劳动,才得以换回一张张银票。婆婆套着我平时用来洗锅的pvc手套,老公套着黄色的橡胶手套,我套着一双里面是棉质的冬天用来洗衣服的长袖手套。我们的双手穿梭在刺与叶之间,晨露不仅沾湿了玫瑰的各个角落,也爬上了我们的手。橡胶手套变得湿漉漉,手也渐渐凉透了。这时,老公张口问道:我的手都凉透了,下过雨在露水里摘玫瑰居然冻手呢!你的手冷不冷啊?“她的手冷啥,她手上套着棉手套”,没等我说话,我婆婆先替我回答了。我捏捏手套里渗进去的露水,不知是手套被划破了还是怎样,反正那一刻觉得真是讽刺。只是,我依旧不想说出口。

十点多的日头便是另一个热法了,嘴里干渴,玫瑰胶更粘。老公总是在这个时间段打破寂静,他总会在这个时候抱怨两下,然后拿出一根烟坐下来边歇边抽,顺便嚷嚷着让我和婆婆也休息会。我是不那么累的,或者说只要觉得能把树上的玫瑰花苞变成钱,我是疯了的,我是不打算跟着老公的节奏休息的。不料,我婆婆对他说:你别喊了,让她摘去!你娶哈个不受苦的了能咋整!虽然她是悄声对他说的,就隔着一垄沟玫瑰,我却听得真真切切!是呀,她说的没错,句句在理,我听着心里一阵难过,却还是未说出口。

中午是收玫瑰变现的第一个高峰期,有一次我们从地里回来,路口堵了好多人都是交玫瑰的。我们便打算先回屋,洗漱一番,等人不多了再过去收也不迟。一进家门,老公便开始张罗着做饭,他炒好了浆水,我也洗了一把,他叮嘱我让我下面片,他去交玫瑰,等他回来饭也熟了。我站在锅灶边,等水一开,便开始揪面片,婆婆也赶紧跑过来帮忙,她说她帮我,我一个人下面慢的很,我也没有拒绝。老公出门前叮嘱了她让她靠在沙发上好好休息一会,坐等吃饭不用管那么多。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下的面片很小,婆婆下的很大,她一往锅里揪面片就对我说下大点,我也只好顺从。然后看着锅里各式各样的翻滚的面片,总有些恍惚。我完全不知道该调什么调料,调多少算合适。就在那一刻,我似乎真的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会。等弄好了一切,婆婆坐回了沙发,我拿出碗筷开始盛饭。我先给她盛了饭,热气腾腾。然后见老公还没有回来,我说给他也盛出来,婆婆不允。她说人都没回来,就在锅里放着,等来了再盛,你先吃你的。我说盛出来晾着,天太热,太烫吃不下。她说那也行,我盛好了饭放桌上,然后我说我出门看一眼,人多的话就先让他回来吃饭。她说不用去看了,你吃你的吧,这饭就是要烫烫吃的。然后她顺手拿起筷子往嘴里送食一口,就一口,她便放下筷子说:我要晾一会吃。我什么话都没说,摆好板凳去看老公交玫瑰了,然后帮他们筛花捡花,称斤,换钱。三分钟左右,和老公一起回来吃了依旧热气腾腾的浆水面片。

好几天的田间劳作,我们的身上衣服上都沾满了臭汗味。我试图找几件老公以前穿过的衣裤用来换洗我穿脏的衣裤,婆婆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大的收纳包,里面全是老公以前的旧衣裤。婆婆一个劲儿的说你看看都新新的,他就不穿了。你挑着看,那好看些的都整着让他平时穿上,穿不成了就扔掉去。我说嗯嗯,有些大码的他现在干活能将就着穿。然后,婆婆抓起一件白色的短袖,领子都有一些泛黄,撑开来对我说:这件衣服他穿着弧度好看,以前穿哈的,平时让他穿上。我应着她的话,在他的一堆旧衣物里翻找现在合身的衣物。婆婆翻出衣服内侧本身就有的标贴对我说:你看一哈,这些衣服牌子都在呢,人家就不穿了。还真是可爱,说的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几乎每件衣裤上都自带那种小标贴。老公的衣服,尤其是半袖和卫衣类的,我穿着刚刚好。他的牛仔裤,未曾褪色也未曾磨损,只是于他而言,太紧穿不上。于我而言,又太宽穿不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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