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知的发生,抱着正常的期待与忐忑,我预设过许多种,二宝发动时的情景。常在心中祈祷“这次不要破水”,忌嘴的孕晚期,总念叨“生之前一定要先吃鱼火锅”,还幻想能和孩子同一天生日,这些统统没有实现。
十月某天的清晨,一盆“温水”泼在双腿之间 ,惊醒睡梦中的我。这也意味着,小朗的人生正式启程。略惊慌的我们,还不知道,来时的路程比较短,三个小时后,我们就要碰面啦。
我拍打孙总,告诉他羊水破了。虽然有过一次经验,他却像是失忆,反应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光速翻坐起来,慌乱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上去医院吧”
他的思维没跟上,行动倒是迅速的。三五分钟,收拾好证件资料,随身物品,帮我拿了厚外套。
穿外套的时间,又说:“刚五点,天还没亮,让我洗个头吧”
“洗屁啊,羊水流了好多,要赶快去医院!”
就这样,不洗头不出门的孙总,抱着我出了门。
他横抱着我。右手绕过后背,掌心搂在腋下;左手托住双膝后侧。怕羊水再流,又怕挤着肚子,仅靠臂力,类似平举地横抱着。我抗议,他的右手勒着我胸疼,但他说没法儿没法儿,要不抱不稳。我想,这一定是史上最狼狈的公主抱了。
出家门,等电梯,进出电梯。一系列的行动里,孙总开始喘大气,然后憋着劲瑟瑟发抖,接着又说,不行了不行了,得歇一下。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他只好大吼两嗓子,打足气冲刺到了车跟前。
凌晨五点的小区,静悄悄。小花园里黑洞洞一片,无风,只有零星飘着的雨点,生二胎的一大波神操作才刚刚开始。
打开车门,我躺进后排。孙总把包一股脑塞到座位,去启动车子。人生第二次,我以躺着的视角,出发去生孩子了。
天黑,孙总又是近视眼,但还是得承认,主要是因为激动。还没出小区,就刮蹭了别人家的车。也顾不上查看,他丢下:“我回来找保安再看监控”,就奔医院去了。
导航上了京广快速路,孙总说:“乖,你帮我看着点导航啊”。这时候,宫缩开始出现,但不太疼。我拿出手机,用软件记录宫缩频率;打电话给急诊科,预约轮椅接送;给月子中心留言,约陪护月嫂;最后和产区的管床护士联系,预约单人间。忙完这一系列,才想起来关注,到哪里了?
都以为对方知道路的俩人,傻眼,早已过了去省妇幼的路口。隧道里一路驰骋,眼看把我拉到了建设路。
出隧道,开上建设路,却没法直接左拐。只好又右转一公里,调头。一连串拐来拐去,到医院,已经是六点多。要知道,这段路平常只要二十分钟。
开近产科大楼,就看见推轮椅的护士在等着我们。顺利!一胎时,因为没有沟通清楚位置,我穿着单衣,在冬夜寒风中立了十几分钟。
护士接着我,去五楼急诊科。孙总去停车,然后到二楼缴费,再上五楼汇合。
上楼,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砰砰砰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我没有半月内的孕检结果,医生帮我开了产前全套检查。十分钟不到,就被五花大绑地安顿在推车上,抽血、测胎心;b超、心电图,一项都不能少。
宫缩越来越强烈,间隔也变短,疼得有点心慌。护士帮我内检。一摸,“呀,开三指了,赶快上产房”。屏风那边传来家属还没来的声音(还没有缴费)。我掏出电话,催家属快上楼。
手续办好。孙总和护士一起,推我去产房。
在产房门口,再交接给产房护士,由产房护士推进待产室。待产室的门,真不好进。进门时,车身还有半截在外边,就被主管医生拦下内检一次。医生从容淡定,摸完只问我“要不要打无痛?”。
“打打打”。生一胎,待产室二十几小时的痛苦记忆,促使我这样回答。
无痛可以让世界更美好。
“那别进了,先去麻醉”。
“???”
通道里拐来拐去,进到一个小房间。两位护士在那里,绿色手术服武装全身。
护士a拿着资料夹,询问基本信息,让我签字。护士b坐在电脑前,说查不到我的血液检查结果,需要等一会儿。
我躺在推车上,推车在手术灯的下方,开始全身心地感受宫缩疼。疼得抓紧护栏,疼得开始冒汗,疼得头皮发麻,疼得侧着身体僵直着,闭着眼祈祷时间快一点。护士a一边提醒我,床窄,小心别掉地上;一边提醒我深呼吸。
时间的针脚,太密集,深呼吸是无法止疼的。说好的一会儿,十分钟,再等等看,还是没有,我再催一催,别着急。这一等就是五十多分钟…
千呼万唤,血液结果终于出来,可以打无痛了。没注意,屋里闪进一位男医生,让我拱背蜷着别动,一定不要动。
和宫缩比起来,内检无感,无痛针无感。我告诉医生打之前说一下的时候,他丢下打完了三个字,又闪出去了。
打完无痛,观察十分钟。
期间,一阵阵猛烈的宫缩,疼得我哆嗦。
“无痛啥时候有效啊?我怕是要生了吧”
护士a内检:“十几分钟。开七指了,通知产室,直接推左慧进产室”。
听见护士b给产室挂了电话。问我:“家属呢?让他送待产包来”。
我:“家属在产房门口吧”。
她去产房门口,家属已不知去向。
还很幽默:“你家属失踪了”。
我:“………”
我打电话。
孙总刚到停车场,准备去给手机充电。
一听要生了:“要生了?现在吗?是喊我去待产室还是产室啊?”
“五产室,五产室,快快快”
孙总来了,就他自己。待产包和水杯,都在车里。我心里想着,却忘了让他拿东西。
护士无语。
“我想喝水”
“能不能坚持一下”
“不行不行,我今天起床还没喝水”
他又出去,帮我买水。
“买红牛吧,看看有没有士力架”
助产士:“现在不让喝红牛吃巧克力,你买点其他的”
“脉动可以吗?”
“行”
所以,什么都没带,连纸巾都没准备一张。就着一瓶脉动,就开始上产床生二娃。想起来就忍不住:这也太草率了吧!
无痛生效,宫缩变成肚子一阵阵发紧。医生在托盘里摆着工具做准备。
“医生,我想晚断脐,待会儿观察时也想和宝宝呆在一起”。
“别操心了,留着力气一会儿生快点吧。
血腥场面,不可描述,又一次调用了我的洪荒之力。
终于,在青筋毕露的一次憋胀后。
哇的一声,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一个血糊糊的小孩儿,正被医生托举着检查五官、四肢。脐带把我们的身体链接在一起。
等待胎盘娩出的时间,我开始给亲朋好友发报告信息。
二胎妈妈是不一样,腿没有颤抖,眼泪没有掉漏,勇敢。
一番清洗后的孩子,静静地躺在护理台,好奇地盯着四周。
忍不住扭转头,忘着他,在心里默默地打招呼:“嗨!小朗。我的世界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