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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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一个关于两片叶子的故事，他叫欧里，她叫楚珐。深秋时节，所有的叶子簌簌往下脱落，枝头只剩下这唯一两片叶子，逃过数次风雨和寒夜，他和她都觉得很幸运。有时柔弱的楚珐感觉奄奄一息想要放弃时，欧里就会鼓励她坚持下去，不能掉落，不能分开。

有一夜风雨来袭，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阵风把欧里从树枝上扯了下去，毫无预兆。不管楚珐如何用叶子的语言尽力去呼喊哀求，欧里都消失不见了。此后，每一个夜晚都变得那么漫长，楚珐觉得周边充满黑暗和寒冷，渺小纤弱的她苦苦恳求大树将自己也拿走……后来，一阵倦意淹没她，楚珐昏迷过去。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上了，而欧里正躺在她的身边，他们相互微笑凝望着，再也不用担心死亡会将他们分开，此后便是永生。

那群十五六岁的孩子们在读这个故事时，丝毫没有咀嚼出悲凉的意味，他们以为这是一篇童话。每个曾亲密无间相爱相伴着的人，最终都会像那两片叶子，生命尽头分离之后再度重聚，可谁又愿意领略这抹悲哀的喜悦呢？

园子里的落叶铺满了厚厚一层，一直没被打扫清理过，走在其间，可以闻到一阵可爱清冽的草木芳香，原来叶子也是有香味的呢。春天的柔嫩生动，夏天的蓬勃蓊郁，从三四月开始直到八九月间，如一帧帧流动的风景远远挂在枝头，只能仰头眺望，那个时候你是闻不到叶子的香味的。每天清晨沐浴着温暖阳光，聆听着清脆鸟鸣滴落在枝叶间，生之喜悦常常漫溢心间。

眼前这些无声的叶子是哪天夜里掉落的，无人知晓，他们彼此间经历了怎样的依依告别，甚至叹息挣扎，直到最后的沉寂释然，想来定是一篇篇或凄婉动人，或缠绵悱恻的故事。远看这些叶子，色彩斑驳如一幅油画，枯黑、暗褐、干黄、青绿，大大小小夹杂堆叠在一起不分彼此。有些阔大如残损的手掌，叶脉纹路尽断；有些被小虫子咬噬出极细小的洞眼儿，密密麻麻数不清；还有些叶子边沿蜷曲变形，衰老枯脆得不堪一击。一片片饱经风霜的叶子，太像人的一生。

去年入冬时，村子里有位上年纪的老头儿去世了，一辈子坎坷艰辛，慈祥和善，很受乡里乡亲爱戴。可惜老头儿刚走才不到一星期，身体本就不好的老太太竟茶饭不思，生出癔症，也跟着老头儿离世了，令人唏嘘不已。村里人都说老俩口感情实在太好，一人不在了，另一人独活也就成了煎熬，内心太过强烈的思念会淹没本就微渺的求生意愿。来这世上的每个人注定都是孤独的，偶遇一人提灯相伴，也终有失散时刻，如何去面对余生茫茫，也只有自渡而已。

天太冷，一场风雪在悄悄酝酿着。带着粗呢棉线织的帽子，捂一副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骑车风急火燎地穿行在下班路上。忽然被什么东西迎面砸了一下，划擦过眼角一寸皮肤，生出微微疼意。停下来扭头看去，原来是一片长相端庄的梧桐树叶，被严冬的寒风一阵摧残肆虐后，狼狈地扑跌在我的臂弯里，悄无声息地落在身后的马路上。

我看见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碾过她，四野喧嚣中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