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女孩

      老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距离周围最近的县城也要六十里以上，所以比较闭塞。我刚刚上高中的时候正好是八十年代初，虽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但在我的老家，“感情”或者“爱”之类的词汇对村民来说还是比较忌讳提起的字眼。或许是由于环境的禁锢，亦或是晚熟的原因吧，上高中之前，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喜欢哪个女孩子的经历。

      但是没有人能够违背生理发育和心理变化的规律。可能和读了某些青春文学有关吧，在高二的某一天，我突然发觉自己的脑海里渐渐地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的雏形：衣着朴素、心地纯洁善良、漂亮又温柔邻家女孩。从那时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女同学，渴望能从中发现我梦中的女孩。然而，直到暑假回家看到华，事情才有了转机。

      华是我邻居邻家的大女儿，和我同岁，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再加上两家大人关系非常好，所以我和华非常熟悉。小学毕业后，华没有读初中，直接回家和她父母一起务农了。而我则去乡里读初中，接着又去县城读高中，我们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也就是寒暑假和我周末回家的时候能见到，而且每次见面也就随便聊几句，都觉得没什么。高二暑假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我正在家里和姐姐聊天，华来我家找姐姐帮忙。以前见面从不认真观察华，这次却是不同了。面前的华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的裤子，衣着干净整洁，衬着娇小玲珑的身材。秀发梳理的很整齐，脑后扎着马尾辫，圆圆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翘翘的，瓜子脸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再加上以前就知道她很善良很温柔，突然间感觉华就是我梦中的邻家女孩啊。当她从我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一股女孩特有的淡淡的幽香飘进我的鼻子里，让我瞬间心跳加快，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想好好看看她却又怕被她或者我姐姐发现，就愣愣地站在那里，根本没有听到她和姐姐说了什么。临走时她看我一眼，问我一个好像是关于我暑假的问题。发现她看我，我马上把正在盯她的眼睛转到别处，不知说什么，就傻傻地嗯了一声。她听到我答非所问，就又看了我一眼，可能发现我怪怪的，她愣了一下，也没有继续追问，就转身低头离开了。我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姐姐不满地扫了我一眼，我才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懵懂的年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呀爱的。从那时起，我就是渴望看到华，又怕别人看出来，也怕华训斥我，所以只能找机会乘华和别人不注意偷偷看她几眼。我们两家之间只有一道一米多高的墙隔开，我经常没什么事就站在院子里，等华开门走出来好偷偷看她几眼。偶尔也会借故跑到她家里坐上一会儿，希望能看到她。

      情感方面，女孩永远比男孩子敏感。不久，华就感觉到了我的眼神。当她发现我在看她的时候，她也会不经意地扫我一眼，然后低下头，脸色微红。我知道了她也喜欢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此后，华来我家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当然每次都是找我妈妈和姐姐的。我去她家的次数也增多了，当然每次都是各种不同的理由啦。每次见面，我们就是偶尔偷偷对望几眼，然后她就低着头，脸红红的。我想华和我一样，都是心里甜甜的。这也是我们彼此心里的默契

      当时村子里的情况，大人根本接受不了男女孩子私下里互相喜欢对方。我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彼此心里的默契，害怕被大人们发现。随着时间的周而复始，直到我读大学之前，我们都没能有勇气拉一下对方的手或者向对方表白爱意，更不敢互相传递纸条和写信了。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在我临行前聚在一起哭的惊天动地、海誓山盟一番啦。

      进入大学后，什么都是新的，新同学，新环境，新知识，这些都让我觉得新鲜刺激，一下子就把我的精力吸引到大学生活里去了。同时，随着读过越来越多涉及到情感方面的书籍，以及和同学们越来越多地谈论感情方面的问题，自己对感情的理解也逐渐比以前更具体了一些。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经常想起华，也很思念她。但我不敢给她写信，害怕被大人们发现影响她的名声。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刚刚回到家里，母亲就把我叫到屋子里，说要跟我谈谈。我一听，就担心是不是妈妈发现了我和华的事情，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只有在教我做人的道理时才会严肃地单独和我谈话啊。果不其然，妈妈告诉我，在我上学期间，华经常去我家，和我妈妈姐姐聊天，也会不经意地问起我怎么样了。我知道这一切根本无法逃过我妈妈敏锐的眼睛，她发现我和华的秘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妈妈并没有象其他家长那样发怒，她只是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小男孩小女孩互相喜欢没什么的，但这时候你们还太年轻，不了解什么是真爱，不知道感情也是责任。你现在正在读书，根本不可能结婚。可是按照我们村子的习惯，华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你仔细想过没有，就来华和你知识背景相差这么多，如果没有共同语言，能幸福吗？看看有多少家庭由于夫妻没有共同语言，日子过得很痛苦啊？如果就来你们不能结婚，你就不能再耽误华，因为华耽误不起啦！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妈妈拍拍我的头，走了。

      我陷入了迷茫。几分钟前我还是很想见到华，但妈妈的话让我陷入了挣扎。回头想想，我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和华谈过一次未来呢！我们之间是真爱吗？喜欢她仅仅是因为邻家女孩吗？头越来越疼，不想继续想下去了，最后连晚饭都没吃就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清醒了一些。我告诉妈妈说，我不能再耽误华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我就差一点把事情搞砸了。

      那天晚上，我到哥哥的岳父家里玩。哥哥的小舅子和我同龄，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一起玩。恰好他的父母串门子去了，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就叫我过去玩。我刚刚到他家里不久，华也来了。哥哥的岳父家是华的邻居，想必是她看到我了。她进屋后打了个招呼，就静静地做在了一侧的炕边，我则站在地上。这是我自从上大学后第一次看到她，还是邻家女孩的模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娇小玲珑又温温柔柔的。一瞬间，以为淡化的渴望突然又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能感觉到我的脸一定是红红的。我看到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脸也红红，眼睛一直盯着炕的某个地方。这时，哥哥的小舅子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说：我去一下厕所，就出去了。突然，空气好像凝固了，我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华似乎一下子变得娇小和柔弱，我能感觉到她的期待和思念的忧伤，我好想冲上去抱住她，亲吻她，告诉她我喜欢她。但是我没动，脑海里窜出妈妈的提醒：如果你不能娶她，就不要耽误她，女孩子耽误不起的啊。冲动和提醒交战了几分钟后，我慢慢冷静下来。不一会儿，哥哥的小舅子开门回到了屋里，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我和华。我们又胡乱地聊了一会儿，我和华就各自回家了。分开时，华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能感觉到她的失落，甚至是伤心。

      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我冷静下来，妈妈说的是对的，我需要明确地让华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让她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看书，心情非常平静。期间华也来过几次，每次见面时，都能感觉到她幽怨的眼神，但我表现得非常冷静。或许她感觉到了故事的结局。后来就没有再来了。

      回到学校之后，想起华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慢慢地就淡忘了这件事。在大三寒假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她也很心疼华，她和华单独聊了这件事，最后华也想开了，逐渐开心起来了。华在我回到家前几天嫁到了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男人虽然是一个农民，但很优秀，他们互相很喜欢对方，公公婆婆也很疼她。我仿佛心里心里轻松了很多，心里感激妈妈的良苦用心，也为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而开心。

      多年过去了，华的样子还是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但我知道，华早已不是爱情的符号，而是那段逝去的甜蜜时光。虽然懵懂的爱往往没有完美的结局，常常令人惋惜。但它是甜美的，毫不世俗的，是完全发自内心的，是纯纯的。它带给人们的永远都是最甜美的记忆，也是埋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最值得珍惜的那一份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