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小小说/高安让

四哥是村上唯一的光棍，五十岁，圆方脸，两眼平行稍微眯缝，但眼神聚光，面带愁容，终年瓜皮帽不离头，年轻时就染上哮喘病，走几步路就呼吸困难。

四哥为人处事那是没问题。村上脏活累活他总是扑着干，套牛犁地，最捣蛋得牛在他使唤下，走起犁沟端正朝前，翻起来的湿土顺着铧排列有序。队里铡草，铡刀最用力的铡把总在四哥手里攥着，一句话，踏实肯干。

四哥心眼好，对谁家都一样，虽说村子很大，但是谁家盖房打胡基，他都乐于帮忙。

最让四哥头疼的就是一天三顿饭，队里劳动下班，男人们都回家休息，吃老婆现成饭，可四哥回家每顿饭都要自己“戳锅底”！

干了一大晌活，电壶倒不出一口水，肚子饿了，揭开锅一看，早上的锅都没有洗，一边洗锅，一边嘴里骂着，说把这光景过成他娘的皮咧，一天三顿饭都要自己做呢。

生气时，干脆把勺子在锅里摔的噼里啪啦响，这一响不要紧，四哥喂的两只母鸡跑过来了，一边咯咯咯的叫着，一边眼睛往四哥手里看，以为是主人喂它食吃呢。谁知，四哥嗤的一声，把平时为他下蛋的两只母鸡赶出厨房，心想，这玩意，还得靠自己养活。

四哥心里烦躁时就干脆不吃饭了，吃上一个干馍，喝口水，加上气把肚子撑的圆圆的。有时候气急败坏，拿起砖头径直把后锅锅底给砸穿了，难怪村上卖锅的人来了总要问问四哥要不要买锅呢。

四哥也有开心时，谁家娶媳妇，他随份子去吃宴席，看见新媳妇，心里热乎乎地，这时，他吃饭最香最多。因为他这一顿饭不用自己动手做了，是一顿现成饭，还能给眼睛逛个公园。

吃过婚宴，四哥回家越发睡不踏实，翻来覆去，感觉炕上像针扎一样难受。想起前几天邻村寡妇花花，见过面再也没有后话了。到底人家葫芦里卖得啥药，自己心里堵的够呛。

四哥托人去问恳，结果人家说四哥人瓜着呢。关中人把成数不够的人都说瓜着呢。这个地方“瓜”的意思就是“傻”。

这都是长嘴舌胡编腾四哥呢。背地里说四哥闲话。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话说那年队里甜瓜大丰收，社员们都在地里摘甜瓜准备去车站卖，就在这当儿，不知谁提出要吃甜瓜打赌，看谁不换气一口气能吞下多少斤甜瓜，结果你猜，四哥在十多个参赛的社员中名列第一，直到最后吃得甜瓜从胃里直射出来，一时间把队长瞎的够呛，知道四哥这回出问题了。谁知道，甜瓜虽然从四哥嘴里喷射很远，但是，四哥身体没有问题。这话传到寡妇花花那里，就不假思索的认为四哥瓜着呢。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为这事，四哥气得不得了。四哥连住几个月晚上睡不着觉，医生说是神经衰弱了，给了不少安神助眠药，结果药物没有起一点作用，四哥依旧失眠，到最后竟然眼睛都闭不下了。白天夜晚都是睁着眼睛，这可急坏了和四哥相好的人，有人出主意说就把花花叫来让看看，让眼睛闭下睡觉。为了四哥身体，再说是光棍，也是一条人命，哪有见死不救呢？

族里人被急得团团转，大家合计着，莫不是四哥因为花花才这样闭不下眼睛的？一致说，不管怎么，哪怕让花花去四哥家里走一回也罢，只要四哥眼睛能够闭下就好。也有人猜疑四哥得的是相思病，慢慢会好起来。不管怎么说，眼目下必须想办法让花花来一趟。

第二天，花花被请到四哥家，打扫院子，收拾锅灶，做起了午饭。大伙让四哥睡在炕上，看眼睛能不能闭下。

到了饭时，一股下锅菜的油香味从厨房飘来，直入四哥心脾，四哥起来要去厨房看个究竟，大家拦住不让去，怕看见花花一激动，说不定会发生啥事情来，四哥就只能继续躺在炕上。

不一会儿，花花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四哥跟前，四哥没有接住饭菜，眼睛像带钩子般直愣愣看着花花的脸，眼珠子也灵泛多了，看起来没有病一样，花花被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花花被四哥这么多天来为她痴情所感动。

花花用颤抖的手在四哥眼皮上抚摸，谁知，就在花花手指抚摸眼皮的刹那，四哥眼睛突然闭下了。

四哥也顾不得身边的人，双手把花花紧紧地搂进怀里，周围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纷纷离开了四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