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1）

桃子这几天被一只癞蛤蟆恶心到了，不仅癞，而且还老。

南方的湿热天儿很早就到了，进了四月，太阳就开始变得毒辣辣得，街上的行人都显得步履匆匆，在这热浪下行走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片刻都不愿意停留。

桃子坐在楼下的休闲椅子上，她不是不怕热，而是相比之下，家里更像是一个湿气夹杂热气的桑拿屋，让她分分钟喘不上气儿。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一边和一河之隔的母亲发着语音，虽然是一河之隔，却已经一年零四个月没有见到了。

桃子想远在北方的老家，更想念妈……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桃子住的那栋楼里走了出来，一点点离近了。

“老友！”桃子朝那个人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影子逐渐清晰，是那个和桃子同住一栋大厦的老头，她认得他，他也认得她。

几年前，桃子领着幼儿园放学的儿子在等电梯，母子俩的对话都是普通话，你一言我一语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在这个粤语普及的城市里，在任何寂静的场所。只要你讲普通话基本上都会引来几个人的侧目，他们从上到下打量你，试图从你的外表打量出你到底是土包子还是土豪子？

似乎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这两个定位：

要么你是来香港捞金的、要么就是晒金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很难得到他们的尊重。

虽然他们的身体里和你一样流着华夏儿女的血液、虽说不用追溯三代，无几例外，祖辈都是从内地游水过来的偷渡客。

他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他们试图忘记祖先曾留给他们支离破碎的历史记忆，试图断绝一切与内地有关的联系。即便他们的母语是粤语、也要在讲粤语的时候夹杂着一些英文词汇，才显得自己“洋气”。

这些桃子早已经司空见惯，但她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语言习惯，中国人不讲中文讲什么？粤语也只是广东省的方言之一。

儿子幼儿园同学的妈妈是广西的，她很怕女儿讲普通话被老师同学瞧不起，努力纠正女儿的粤语发音，也从来不让女儿在公众场合讲普通话。

桃子很鄙视这样的人。

外表的贫穷并不可怕，而骨子里的自卑才是恐惧至极！

“你们乡下是哪里的？”

一句标准的普通话男音在人堆里响起

桃子眼睛一亮，她很欣喜在这里有人愿意跟她说普通话，这是一种老乡见老乡的本能反应。

虽然她并不喜欢“乡下”这个词汇。

“噢，我老家是北方的。”桃子微笑着回答

“你呢？你也是内地过来的？”桃子把内地两个字讲得很慢，试图纠正大多数港人对内地称呼的习惯。

他们要么叫内地叫大陆、要么叫乡下。

“我乡下是天津，不过我出生在香港”，男子的回答礼貌周全。

桃子心里略有失望，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愿意给你抛出友谊的橄榄枝，却又一再强调不同的出生地、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出生地，很重要吗？

桃子看着眼前这个老头，一米七八的个子的确有北方人的基因，虽说看上去应该有六十多岁，但是穿的干净整洁，绅士得体，像是刚下班的老白领。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