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取竹起高楼

寄王舍人竹楼

【唐】李嘉祐

傲吏身闲笑五侯，西江取竹起高楼。

南风不用蒲葵扇，纱帽闲眠对水鸥。

唐人爱作诗，以诗代信，随信附诗都是常事。这是李嘉祐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以小诗的形式表达了对朋友生活、志趣的赞美，也含蓄地暗点自己的向往之情。

唐代许多部门都设有舍人一职，比如起居舍人、通事舍人、中书舍人等等。王舍人的竹楼取材于西江，即江西一带，那里多竹，可见他是在地方任职。诗人称他为吏，可见王舍人的官职很普通，应该属于权利不多工作内容不少的那种官府属吏。这样比较基层的公务员位置，其实很难有许多空闲。

然而王舍人居然能够“身闲”，这个身闲当不上指公务不多，人很清闲自在。应该是王舍人在官场的一种主动选择，公务之余，多少人出门奔走竞营，把自己的身体支配成陀螺。王舍人不是，他下班了，就闲下来了。他闲下来，甚至有时间在心里笑笑那些皇族、豪门、权贵，笑他们争名逐利不休，到头来，泼天的富贵也没能长久。

王舍人何以如此?因为他是个“傲吏”，内心有选择，有取舍，不随流俗，自有操守。“傲吏”的典故出于《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相关人物是庄周，他曾做漆园吏，楚威王欲拜他为相，被他拒绝。遂被后世称为傲吏，晋人郭璞作《游仙诗》诗：“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说的就是这个事。诗人把王舍人比喻成庄子，是很高的赞许。

第二句扣题目。王舍人取竹子盖了个居所。高楼非是实指，以王舍人的经济能力，估计不过是个二层三层的小竹楼罢了。在当时百姓的居所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诗人所以称其楼为“高”，应该有夸奖朋友独居高处，不履俗尘，品性高洁的意思。竹楼应该算是个比较简陋的居所，诗人却特意为了这个竹楼写一首赠诗，显然言在此，而意超于此。

竹，中空、笔直、有节，是君子的象征，虚怀若谷、劲健有节，它身上寄托了许多美好的品格。在诗人的认知里，王舍人是这样的竹君子。

后面两句是王舍人在竹楼居住的日常生活。住在竹楼里打开窗子，温暖的南风徐徐吹拂，舒爽惬意，不用特意摇蒲葵扇来取凉。戴着夏天用的轻薄纱帽，看着水边来往自由的鸥鸟，困了，就自然而然地睡着了。王舍人的生活平淡无奇，简单自在，这是“傲吏”选择不慕名利，清贫自守，不拘束心灵，随性而为的必然结果。这也是诗人向往的生活境界。

鸥鸟在古诗中，也常常代表自然自由的生存状态。《列子·黄帝》记载：“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也。”鸥鹭忘机即出于此。诗人这里单单提到水鸥与王舍人日日相对，也是暗赞王舍人有隐士的幽怀，恬淡自适，不存浮华俗世的名利心，不以世事挂怀，忘身于物外。

小诗只有四句，而意蕴丰富，羡慕、赞美朋友，也等于表白自己的内心。两个人性情相近，这也是他们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