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时间深长

作者：妮子（13岁）初三学生

渌江秋夜

题记：我们把天空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天使和上帝。

总有一些人会留在你的时间里，用柔长又激烈的方式。那些理应被珍藏的情感，从未被时间所拆散，也不曾被死亡分离。

第一次感受生与死近在咫尺，是在去年秋天，在爷爷的病床前。爷爷是位老教师，他很疼我，总是亲呢地叫我“乖乖，乖妮”，给我买零食，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告诉我人生的道理。即使在生命尽头，他仍努力抬起手，示意我别哭，张大嘴巴的他已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我。

我不知道呼吸机能给爷爷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或继续生，或随时死。我能做的就是：握住他的手，肯求他坚持住，我不停地和他说以后，说未来的事情。

但目之所及的地方只有窗外几根在深秋变得光秃秃的树枝。我知，风雪以后，树叶会冒出来，绿色会如潮水般肆虐，然后到下一次秋，树叶又会脱去青春的外衣，摇晃出又枯黄又憔悴的寂寞，在飘零前任一双叫风的手，撕扯落地。“未来”是那些光阴还长的人购买的奢侈品，而我的爷爷，医生说他已余额不足。

时间的走秒清晰得令人抓狂，我想剪下自己的耳朵，也许就听不见“嘀嗒”的生命倒计时了。

我仍记得爷爷眼里浑浊的水光，爸爸让我别哭，不要让爷爷着急。我偷拭着止不住的泪水在想什么呢？我想时间如果能抓在手里，能像拧水龙头般，让它慢一些再慢一些……唉，疾病和衰老真像蒲公英的种子，最后总会落在某些人的身体上。它们要落一粒在爷爷身上吗？不要！季节循环往复，叶子死亡了会发新芽。我想着疾病的可怕，美好的事物太多。可是，“美好”只建立在“活”上，疾病却剥脱了“活”，痛与乐被清空，时间被彻底没收。想着这些，我心里无比可怕。

爷爷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我仍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我想告诉他：离我的生日只有一个星期了，求从未缺席过我生日的你再等等，看我如何笑面如花地点亮十三岁的生日蛋糕。可他对死亡没有在健康时那么排斥和恐惧，面容放松了。我睁大眼睛，仿佛看到所有正在破碎的东西被按了暂停键，它们极速地凝固，寂静地坠落。

眼泪止住了，时间还在走，爱也同样流淌着。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时间太匆忙，来不及忘记也来不及冲淡那份爱，即使站在没有爷爷的世界里，时间也把有关爷爷的片段缝进了我的生活，生命。秋风又起，枯黄的树叶在轻舞中诉说往事如烟，无痕。我记忆里，爷爷却越发清晰，我依然爱他念他。

时间太快又太深，人只能走马观花浮活在表面，无法触及它的灵魂。我们爱的，却以缓慢又永恒的色彩存在时间深处，用旁人无法窥探的姿态，相伴你到未来，到永远。

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