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世界

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苏尔

有人说，夜晚是用来疗伤的，而白天是用来拼命的。也有人说，白天是序曲，黑夜才是灵魂。还有人说，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所以，白天总是相似的，而夜晚却各有各的不同。一千个人眼里，便有一千个黑夜。

1

整理书架的时候，翻出一本被束之高阁的绘本《你好，夜精灵》。完全不记得讲的是什么了，我好奇地又浏览了一遍。

绘本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探索夜世界的故事。

虽然前半部分都是黑咕隆咚的画面，但非常地生动有趣。小男孩和他的猫咪薇薇在万籁俱寂的时候来到庭院中，夜色下的庭院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星光下的玫瑰、百合和向日葵，好像刚刚披上露水，湿漉漉地泛着光，到处都是黑黑的影子，各种小动物在窃窃私语……它们在急切地等着一个神秘精灵的到来！

突然画面变得得格外美丽，给人一种震撼！原来，精灵终于出现了：它就是太阳，太阳把一切都照亮了，而在黑夜里活跃着的动物们，在太阳出来后，都回去睡了。人们出来了！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在画面变化的那一刹那间，我的眼睛一亮，心也仿佛跟着明亮起来，莫名地一阵悸动。

这本绘本后来常常被用来推荐给那些害怕夜晚的孩子阅读，正如作者在后记中写道：

四岁那年，有一天晚上，

我从黑暗中醒来，大声叫父亲：

“爸爸，我要小便！”他就带我去卫生间。

回来的路上，我们穿过厨房。

窗户外面本来应该是熟悉的后院，

我看到却是一个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地方，

挤满了黑黑的影子和银色的奇怪的形状。

“后院在哪？”我问。

“你正看着的就是。”父亲说。

“不是，”我说，“那是黑夜的世界，不属于我。”

我知道我会出去探索那个世界，等我长大成人的时候，不是现在。

第二天早上，我家的后院又变回了它本来的样子。

从此我也成了一个钟爱看日出的人。

对我而言，看日出就如同在看创造世界的过程。

2

儿子小时候容易受惊，所以晚上我很少带他出去。等他稍大一点，有一次外出旅行赶早班机，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城市凌晨4点钟的样子。他对我说，没想到夜里的城市一点也不可怕。

后来，老师布置了一篇关于精灵的作文，他尝试模仿《你好，夜精灵》这本书，写了关于夜晚的故事。虽然不完全契合作文的要求：

夜晚，我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声音在喊我，我以为是咱家的小猫。睁眼一看，是一个长得很像蜻蜓的小人。她对我说：“你好，我是夜精灵，你想到我的世界看一看吗？”

我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还是跟着她出去了。我原以为黑夜很可怕，但是到了外面，我发现路灯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的星星，照亮了黑夜。出租车司机们还在忙碌地接送客人；小猫咪闪着灯泡一样的眼睛，警觉地等着出洞的老鼠；花草们脱掉了彩色的外套在安静地睡觉；我还发现许许多多的影子……夜精灵对我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就像你们白天出来玩一样，对我们来说现在就是白天。”忽然，夜精灵说：“他就要来了，我要走了，下次再见。”我还在纳闷是谁要来了，只见太阳想早起的娃娃一样从天边跳出来。呀，天亮了。

我兴奋地冲进屋，对家里所有人说早上好。心里想：夜晚也是很有趣的呀，只是夜精灵到底跑去哪睡觉了呢？

3

我在30岁之前很少熬夜，即便是高考的时候也没有超过11点睡觉。从未有过睡不着的体会，只有睡不够的需求。

可是，在我有了孩子之后，才真正体会到：孩子什么时候躺下，人生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可以作为“我”而存在。

儿子睡着了，世界都安静了。我悄悄扭开台灯，打开电脑，准备写点东西。托尔斯泰说过：“出版物中出现那么多垃圾，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夜间写作的人太多。”他老人家的意思大概是，人在夜间思绪没有羁绊，容易冲动，而冲动写出来的东西难免不客观。大概就像很多人都会在晚上发一条朋友圈，早上醒来又把它删掉。

刚刚坐定，就听见楼下的夫妻在吵架。一开始仿佛只是争执，然后变成女主人的嘤嘤啼哭，再后来是嚎啕大哭，哭声中夹杂着哭诉。再后来不知道是打架，还是摔东西，一阵乒乒乓乓，剧情跌宕起伏。唉，这世间多少人将1+1>1的婚姻生活，生生地过成了1+1<1的生活。想起平日里碰到女主人，总是满面笑容。没有人知道关于她的那些吵架的夜晚，也没有人真的想去关心别人家的事。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很忙，每个人都有秘密，无意窥探别人，也不想被别人窥探。

隔壁房间，传来妈妈带着哭声的呢喃。本想起身去抚慰，一想还是不要吓着她了，她大概也不想让我知道吧。小姨与外婆相隔半年离去，葬礼过后，妈妈眼泪一抹，就来帮我带孩子了。之后，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我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很苦，但是她又不想被我们看出来，她怕她的情绪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我想就让她在梦里哭一哭吧，我也就当做了一场梦了。

对面11楼的小姑娘还跪在客厅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跪在那的，又是为什么跪在那。印象中那个小姑娘很乖，成绩很好，属于学霸类的，只是这样的孩子也会被责罚吗？想起曾经听到过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一件事：一次英语考试，她没能考满分，在老师评讲试卷的时候她悄悄改了答案，然后告诉老师批错了，要求老师重新批改。碰巧老师对她的错误记忆深刻，当众戳穿了她的小把戏。我不由地一阵心疼，她到底承担了多少不该她承担的东西，让她如此渴望满分。脑海中映出她妈妈常常以她为傲的表情，真是学霸的背后也是各有各的心酸啊。

忽然，心情被一阵歌声点燃，伸头向楼下望去，原来是租住在这的酒店服务生们。白天几乎没有看到过这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深夜他们才结束工作回到住地。虽然他们的歌声常常有扰民的嫌疑，也经常被人开窗呵斥，但不得不说那是深沉夜色中的一点星光。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又是一个热热闹闹、活力四射的世界。那么，我该记录下这夜晚的时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