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这个月我第四次去看C君了。
一进出租屋,就闻到一股沉积的泡面桶和啤酒瓶的诡异味道。果然,就知道他肯定又随便凑合了。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放下带来的果蔬和零食,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客厅茶几上的垃圾。
C君是我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之一,学摄影的。
还在念大三的他就有着一颗奋进向上的心,每次系里一没课,他绝对立马没影儿,问他室友他去哪儿了,口径统一:去xx地拍照片去了。没错,C君就是这么热爱他的专业,不像我,每天无所事事,却还憧憬远方。
认识C君是在一次校园纳新上,我和闺蜜走马观花的在中央大道闲逛,四周都是各种社团的纳新摊位,我一边看一边跟闺蜜吐槽某些社团的八卦秘辛,结果一个没注意,摔倒了... ...实际上是因为我说的起劲儿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正前方地上蹲着一个哥们在拍照,然后我就光荣的绊倒了。我狼狈的爬起来,正欲怒斥始作俑者,话还没出口我就愣住了,C君不知所措的从镜头后面闪出了头,眼神很干净,拿相机的手紧了紧,紧张的问我:“同学,你还好吗?”我很久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眼神了,也愣了下,反应过来我就觉得捡到宝了,立马拉着C君要了微信。
熟了之后,我发现C君是个妥妥的文艺青年。一年里有小半年的时间都在祖国的大山大河流连,估计光是成都的小酒馆儿他就去了好几回。当然,文艺青年都怀揣着细腻的梦想。C君也有梦想,他想创业,想拥有属于自己的摄影工作室,想拍有缘人。
大二下学期,C君参加了学校社团的支教活动,走的时候,我去车站送他,他背着相机,揣着银行卡,像以往出去旅行一样,好不潇洒。可是回来去接他,我惊呆了,一贯干净潇洒的C君竟也蓬头垢面,浑身是土。
晚上坐在学校操场的台阶上,他望着天空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他们(孩子们)就吃白粥和野菜,我想去给他们买好吃的,一掏兜儿,只有一张破卡,有钱可特么根本没地儿取,他们还用期待的眼神儿看我,我一下就颓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C君,有人说看见他又去支教了,也有人说他在创业。其实我也好奇,但我一直忍着没联系他,固执的觉得当他做出点成绩后肯定会先告诉我,到现在我也不懂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迷之自信。
好在某一个夏日烦躁的午后,他给我打了电话“来找我吧,来我新家”。
我很震惊,风一般就杀到了他给的地址。那是一个地段不错的居民区,他家在七楼。他开门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质问他这些日子都是什么鬼,可看着他干净的眼神和腼腆的笑,我没忍心。
新家不错,一应俱全,他还专门弄了间暗房,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进去就知道了。”我没犹豫推开了暗房的门,说真的我的眼泪几乎是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一整间暗房,夹着的都是他一年多里去支教过程中拍摄的照片,残破的屋舍,崎岖的山道,山里的星空和日出,以及孩子们一张张纯净的笑脸。很震撼,当一个人拍摄的照片除了拥有技术水平还有了灵魂,又怎会不让人感动呢?
坐下来他给我俩一人泡了桶泡面,开了瓶啤酒,讲他的梦想,他的挣扎。
“第一次支教回来我觉得放不下,于是我就觉得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很微小。可是我没钱,以前旅行说走就走从来没想过存点钱,我就开始接活儿,全是商业的,一开始挣得不多就几百,有时候跑婚礼一天五六场,晚上翻墙回寝室倒头就着。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有一阵子,我有时候深夜扛着相机回来,看着城市霓虹闪烁,觉得要不算了吧,特丧。可是我一闭眼,脑海里就都是那些孩子期待的眼神,我就咬咬牙又坚持一天。”
“后来认识了一个投资人,我跟他挺投缘,我说我想办影展,关于山区孩子的,他竟然觉得不错,我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说他小时候家里也很穷他能理解那些孩子。再后来他真的给我投钱了,我就扛着设备回去了,我每天都在拍,起来就拍,虽然我知道可能最后展出的只能是一小部分,但我想记录下来,可能以后再想回来就难了。”
房子是C君用生活费租的,为了更好的创作,后来影展顺利开办,C君把挣到的钱都捐出去了,后来他也被别的投资人赏识赞助了他进行新的创作,也算是创业步上正轨。可他不是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就是三天两头把自己关在暗房里,所以我们几个朋友就轮流来给他做饭收拾屋子,毕竟万一哪天他出名了,我们还可以拿他来吹牛逼。
这就是C君的故事。
城市总是很大,能装下你所有的梦想,不是不可以放弃,只是有时候放弃比拿起更需要勇气。既然这么费劲,那有梦干嘛不先做着呢,万一,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