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达,像离开一样到达》

首先,谢谢阿妹的留宿以及宝富的陪伴。

大概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在网络上看到这个叫做“色达”的地方,那时候它是一根锐利的矛,刺过义务教育这层厚厚的壁墙,直抵我的心窝,然后搅动了我全身的血液,我开始动荡,开始兴奋,开始准备浪迹。后来我不止告诉过一位姑娘,差不多告诉每个遇见的姑娘,我要走遍世界,要找到天涯,她们会说“哇喔,你真厉害。”这让我感到满足、骄傲,即使彼时我一无所有,我依然会因为这些赞美的话而充满希望,所以我也谢谢那些赞美过我的姑娘,们。

之后的几年,我一直认为那个地方坐落在西藏,一直憧憬着日落金顶的壮阔景象,所以某一天我告诉我妈说,如果我考上了二本,就让我去西藏。同样我也告诉往后的每一个遇见的姑娘,我要去西藏。她们会说“哇喔,西藏啊,你真厉害。”虽然我依然骄傲,依然自豪,但那时候我更想听到的是“哇喔,西藏啊,带我去,带我去。”这会让我骄傲的同时,更加兴奋,更加热血,更加颤栗。后来,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终于踏上了西藏这片热土。我热爱它,热爱它的天空,热爱它的淳朴,热爱纳木错,热爱脸上铺着高原红的藏族姑娘。这些是后话了。

二十三岁,我毕业了,结束了学生时代。我对自己说“该送自己一个毕业旅行了,去看看色达吧。”然后做计划,看车票,定行程,做好了一切准备。没去成。去了海南,守海。那辆行驶了三十三个小时的火车,经过广东时是那一年我距离色达最近的时刻,我爱那一年的那趟火车,但是我无比憎恨那个三十三小时,硬座。

在海南的两年,在看着夕阳挂在椰子树上时,我总时不时的想起那个没去过的色达,想起第一次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想起那些赞美我的姑娘,即使她们可能已经泯灭在了生活的洪流里,但我记住的只是她们赞美我时的她们。我相信那时候她们眼里的光是太阳光,不是灯光。那两年的生活也不讲了,以后会另起一篇。

十年后,我终于踏上了那片土地。在坐了两个小时飞机,两个小时火车,十三个小时的汽车以后,我终于带着心里那十万头草泥马进入了它。然后我在心里呐喊“去他妈的十年,去他妈的高反,去他妈的色达,老子来了。”那一刻,我也在心里泪奔“怎么没人赞美我了呀?怎么没有姑娘爱我了呀?怎么就过了这么久了?”然后和宝富吃完一顿牦牛火锅后沉沉地睡去。

待了一周,几乎每天都会去佛学院,和图片上一样让人震撼。这种震撼几年前出现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纳木错,一个转弯,藏在小木屋后面的竟然是千山覆盖雪。这里一转弯,红木屋铺满了整个山谷。一周内,我见了日落金顶,也见了薄雪裹衣,见了千灯铺开,也见了炊烟直上。更多的时候是在坛城看着那些转经的人们,喇嘛也好,居士也好,游客也好,一圈接着一圈,一天又一天,几乎每天都去,下雨也去,下雪也去,天晴也去,天阴也去,我就是想着有一刻能突然想明白他们在转什么?为了什么?但是没有,没想明白。不过,听到了两个故事。

卓玛是个孤儿,每天都会带着另外两个孤儿来坛城转经,高兴了还会唱几句,嗓音高亢,充满希望,能听出来她很开心。那一天在下山的公交车上,她坐在我前面。她问我“我们这儿很冷吧?”我说,是啊,晚上更冷。她笑了笑,说,我们这儿现在是到了冷的时候了,这两天还下雨,所以会冷,再早一些就不冷了。我回个微笑说,是啊。然后她转过头对另外一个姑娘(很可能在山上认识了)说,能麻烦你一个事儿吗?就是我是个孤儿吗,这两个孩子也是孤儿,现在我带着她们,你们回去以后有小孩子不穿的衣服寄给我吧?她们很久没穿新衣服了,前几天我们的房子烧掉了,我们现在都住窝棚。姑娘很爽快的答应了,下车后又有另一些阿姨要了地址,我觉得这就是爱了。它胜过一切。

另一个。学院里有个居士,从外地来出家。居士之前是姑娘,结了婚,生了孩子没多久丈夫跟别人走了,万念俱灭,来了这里就住下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都会来坛城,应该会吧?来了会好受一些吧?姑娘啊,希望你能热爱这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居士啊,希望你也能热爱这里,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爱它的天也好,爱它的经声袅袅也好。

讲这两个故事是希望大家热爱生活里的一切,这是题外话。

关于天葬,我看到了,没有呕吐,没有做噩梦,更没有拍照。当然也不会因为一场天葬就顿悟了,从生死里开脱了。只是对于“皮囊”这个词有了更多的思考,就像碑文上写的“从鹰鹫的口中,觉察到了无常的本质。”到头来真的就只是一抔黄土。过多的就不赘述了。

有次下山,宝富问我,会不会住在这里。我说,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住这儿谁顶得住啊。说这话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炊烟直起,我想:他们怎么就住下了呢?

最后我又带着那十万头草泥马,坐上了回去的汽车,十三个小时,硬座。

谁会住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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