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一起去

    老杨接到冯杰的电话后心里一直在打鼓。“去，还是不去？”

    “这几天比较忙，我得请示下，车间放不放我可指不准。”打了个回旋后，老杨便开始思索起来了。听冯杰说这次聚会是小王号召发起的。群里面早就已经筹划多时，只因他整天忙于生活琐事，分身乏术，这才一直不知。冯杰这时候给他打电话首先就批评了他作为老同志，竟然不关心战友群的发展建设，思想觉悟退步很大，二来征询他关于聚会的意见建议，最后传达群内讨论决议，“这么多年战友，该聚聚了！”

    这事不提还好，老杨咂摸咂摸味道，20年了，自97退役以后，这些年战友之间的联系仅限于网上的胡吹乱侃。怎么说也得见见了，可是……老杨心烦意乱地将湿毛巾甩到破洗漱架上，木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显得跟他一样有气无力。

    之前就听说，当年那批同年兵大多都混得不错，最好的身价过亿，最差的嘛，老杨心里嘀咕一声，这就是他犯愁之处。

    甩掉毛巾后，任由没擦干的头发湿漉漉地挂着串似的散着，自退伍后，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老杨看着镜中的自己，很不愿意相信镜中的男人还没到四十岁。二十年的风霜岁月早就将生活的艰苦和灵魂的卑微蚀刻在了他的眉眼里。这样的状态他敢见吗？他用袖子稍微擦干了脸上的水。神情沮丧地叹了口气。“冯杰也真是了，要干脆没接到电话也就好了……”他像个小孩似的自我逃避了几秒钟之后，若有所思地从床头掏出了一本九十年代的相册来。封皮已经脱胶脱线了，老杨小心翼翼地翻来第一页，一张年轻军人的全身照首先映入眼帘。相片里的老杨正值当年，身着作训服的他目光如电，英气逼人。微微上扬的嘴角是那么的骄傲和自信。往下翻过去是连队的集体照。几十人在排房门口列队，每张脸上都有些故作的笑容。这一天正是老兵退伍的日子。这一天老杨和大家一样，似乎开心地笑着。可仔细看去，却发现他们的双手个个攥得发青。

    看了许久，他又将相册翻回了第一页，有关军旅的图像他只有两张。除了前两张，后面的都是退伍后二十年的浮光掠影，在他心里，它们都是无关痛痒的。他这一生里的豪情和骄傲都挥霍在了那薄薄的三年里了，由第一张照片开始，由第二张结束。

    早操的号声，集合的哨响，来回行进的歌声，演习的冲杀声。老杨脑中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这二十年前的幕幕图像仿佛爆炸开来，。在耳边，他似乎听到了班长用四川话训人：“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好好搞！”似乎又听到小由哭哭啼啼地说：“我怕高，能不能不爬？”老杨心头软绵起来。刚才冯杰的话翻来覆去地挠着耳膜：“老杨，兄弟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可想你了，快来吧！”至此，他心头压着的石头终于卸掉，是啊，冯杰说得对。都是老战友，有什么磨不开的？混的好与差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定了，便给冯杰揺个电话报信，对面接得很快。“老冯，你把地址发来，我假批了，一起去！”

    “哈哈哈，好好好，那就说定了，一块去！”冯杰放下电话心头也是松快不少，身上皱巴巴的衬衫看上去也不那么的扎眼了，边想他边给小王发了条短信：“我假已请到，到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