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一个新生命降临在二舅家,舅舅升级为爷爷了。
他打电话给我妈说:“姐,初四办酒,到时候给咱爸拜年一起了,你们到时一起来啊。”
我妈这边打电话说:“好好好,我们初四去。”
在这之前,每年的大年初二是去姥姥家拜年的日子,几十年如一日。
三年前姥姥不在了,舅舅担心姥爷一个人生活不方便,加上年纪大了,需要人在身边照顾,姥爷在两个舅舅家轮着吃和住。
初四上午我们很早到了舅舅家,一场喜事儿很多亲戚来给舅舅道喜,给姥爷拜年。
舅舅的朋友,表弟的朋友,表弟媳妇儿的娘家人跟舅舅和表弟打着招呼,院子里站满了人,场面很热闹,女人扎推聊天,男人聚一起抽烟,小孩子在人群中欢快地跑来跑去。
拜完年后,我们去了姥姥的坟地。
坟的土又添多了,坟前面还残留着一些纸钱的灰烬。舅舅将篮子里拿着的冥币和黄纸拿出来放在坟前,掏出打火机,我妈走近坟前蹲下来用棍子边拨着纸钱边说:“妈,来给您拜年了,您今年又添了一个曾孙。多好啊,您一定很开心。”
接着是跪下三叩头,大家一起给姥姥拜年。
拜年仪式结束后,我们姐弟仨走小路回舅舅家时经过了姥姥的老房子,不约而同的站在那里。
院墙和大门已经没有,厨房留了一个拳头大的门缝,堂屋门紧紧地锁着,墙上用钉子做的挂钩挂着的刀生满了锈。妹妹说:“以前每年来拜年,院子里都摆两桌。现在什么都不见了。”
我走进院子,试图推开厨房门,发现被里面一个东西挡住了。我从门缝往里看,灶上收拾的很干净,篦子挂在墙的一边,灶前有个小木墩子,旁边堆满了杨树叶子,另一边案板上放着两个碗,还有水瓢,墙上挂着的锅铲和勺子已经蚀满了锈,后墙有一处透了光。我转过身,准备给妹妹分享感受时,发现她眼里有泪。
“你咋哭了呢??”我和弟弟赶紧问。
“我想咱姥了。”她双手插进袄口袋,嘴一撇,任凭眼泪睡着脸庞往下流。
她说:“我那天真应该来看看她的,现在想看也看不着了。”
她说完嗯一下哭出了声,我递一片纸巾给她,她握在手里并没有擦。
我走到那个从前我们每次来这儿,姥姥都会出门迎接我们的地方,望着妹妹的身影,想着她为什么有这个反映。
姥姥是在妹妹去当兵的第一年离开我们的,在她被入伍成功后给姥姥说要去看她,计划是去武装部报道的前一天去看姥姥家,后来因为报道时间提前了,没来及去看望姥姥便匆匆走了,想着退伍后再回来看她。
姥姥去世的消息,我们没有告诉她。因为部队里禁用手机,所以也无从得知消息。她每次给家里人打电话问姥姥的身体状况时,我们都告诉她挺好的。
两年后她退伍回来说要去姥姥家,妈告诉她,妈妈没有妈妈了,那次她哭了很久。
而这一次,或许是姥姥想她了,用这样的一种方式让她去感受姥姥的存在。
当我们想见她时,她便出现了。她像一盏灯,在黑暗处让我们看到光,看到希望。
当我们都沉浸对姥姥的回忆中,舅舅看到了,说:“等会要去吃饭了。”
我应着他,妹妹没有动。我想,我知道她现在在感受什么。
姥姥一生为善,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她教会孩子为人处事, 在我妈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在我们的身上,有我妈的影子。就像砖头砌成的猪圈围栏上的那盆仙人掌,还有堂屋门口又粗了一圈的泡桐树,生命依旧是鲜活的,是生机勃勃的。
大概又过了一刻,妹妹回过头来说:“走吧,去吃饭。”她眼圈有点泛红,但没有了泪水。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舅舅家,院子里的人有说有笑,我们跟长辈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去陪着姥爷,一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