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三六零）

晚上，地铁里。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书，去的时候一路闭目养神，回的时候肚子太撑，一直翻看屏幕。在这个节日，看到很多人私己的分享。要下车的时候，读到同学分享的一则，觉到好。回到家，进门了，给你看画面，读给你听：一辈子勤奋学习，做正直而有意义的事，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

这是爸爸的同学，一位叔叔写给他自己，在怀念他的父亲。我念给你听的时候，说的是：这个你要记得，无论你爸爸是活着，还是死了。先前，爸爸还读到一位阿姨的分享，她在她爸爸的忌日前后，回一个一趟老家，去寻觅了她爸爸的以前的足迹，去寻觅了她爸爸出生的、她首次踏足的地方。

这在我看来，就是：寻根之旅。总有一天，你或要踏上这个旅程的。就像爸爸在奶奶去世之后，那样。在地铁上，读到了一位阿姨的分享，她说她今天要去看你爷爷，好些天前她就起了这个念头，这两天确认下来，今天成行的。我是读到她分享出来的照片时，才知道一些情况，和她开始聊的。

我说：节日快乐。跟随她和她妈妈走向码头的画面。她回：谢谢您父亲能和我们一同度过有意义的一天！我从小在X叔叔和Z叔叔的关爱下长大，几乎把二位叔叔当成家人，看到就感觉非常的亲切！越是父亲节越是怀念父亲，能和父亲生前好友一同度过父亲节非常开心！我回：谢谢你的安排。

她说：我有担心看到你父亲自己会哭的！心里准备好要自己坚强！没想到啊！见到你父亲会这样高兴！看到Z叔叔很健康，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亲自下楼来接我们，因为地面不平在翻修，他牵着我母亲的手防止摔跤，我妈就像平时照顾我爸那样，亲自下厨切开山竹，递个勺让你爸爸舀着吃！

我回：很有意义。昨天我给了你爷爷电话，告诉他这个阿姨要来看他。他在那头哼唧，意思是不要麻烦人家，不要麻烦自己。我说：人家早就说过了。你又不用跟人家吃饭，就进门坐坐，聊聊天嘛。他没啥理由好回绝，才勉强说声；好吧。今天我会觉得这是很好的一桩事，就像我多了个妹妹。

在地铁上，翻着屏幕。你的电话过来：你在哪里？在地铁上。你多久回来？还有四十分钟。你怎么出去这么久？要等进家门了，我才向你报告：中午喝了酒，吃得很饱，下午在一个叔叔的办公室里聊天，吃蛋糕。到晚上八点了，他们几个又去吃饭喝酒，我才开始往回走的。那你就没怎么爬山嘛。

你这么一说，我也没啥概念了。我们两个上午的确是在山里转了一阵子的。因为一路聊天，根本没啥感觉，就被他带上去、带下来了。虽然没有觉到怎么累，还是因为出了一身汗，感觉到舒服，或者说身上的轻松。始于昨天早上的后背酸疼，经由昨天的艾灸，今天的日头底下的行走，好了很多。

说来也巧。晚上我看到的是一位阿姨回东北寻根，下午我听到的是一位来自东北的阿姨讲述她的爸爸。她在农村长大，爸爸是供销社干部，爷爷是村上干部。她说她还记得，她小时候，大概是六岁那么大的时候，她爸爸带她去他的办公室。里面有一部电话，黑色的手摇的那种，你没见过那种电话。

桌子上还摆了一些糖果，用来招待客人的。可以想象，她那么大个小女孩的心思。她说她一直记得她爸爸那时说给她听的话：不是你的东西，就别碰。她没有说她爸爸不让她碰的到底是什么，她说出的话里提到了电话和糖果。我能够猜测的就是，电话和糖果，她都没被允许碰。她继续讲糖果。

说是有个看大门的，大家喊他什么叔，很老实的一个人。她爸告诉她，应该是在她长大一些能够听懂了。她爸试过很多次，看那人会不会私自偷拿糖果，结果没有发现一次糖果被偷拿。她这么讲，我脑袋里就浮现一个画面：她爸爸数了又数很多糖果的数目，然后离开办公室，过了一个晚上。

她爸爸进了办公室，数了又数那些糖果的数目，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如是很多回。她说起她爸爸给老家办的事：修了一座桥，横跨一条河上。她说那座桥没建之前，她们要绕开走很远，才能去到河对岸。她说她爸爸就是那种，干实事的人。她没有讲她爸爸对她的好，她讲她爸爸就是这些。

今天刚好是她老公生日，我们这些都是她邀请来的，算是多年来她为他办的第一个生日。她说按她们老家的说法，父母在，小孩是不过生日的。她说这个早上她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多少年来的第一次。到场的有一个，被她当弟弟看的，也是东北人，这样评述他们两口子：男的是来者不拒。

女的是注重精神。她说她第一次遇见他时，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灵魂。我追问：那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的灵魂里？她说：朴实。她还说了好些她所读到的。说的很好，让我忍不住端起酒杯敬她们两口子，嘴上说出的是：你这话怎么让我觉得是在说我自己？也许吧，人以群分呗。

她那个弟弟是一家三口来的。这是我认为今天最应景的画面。那个小小男孩，才一岁一个月，一直笑嘻嘻的，她妈妈在边上也是一直笑嘻嘻的。只要有可能，小男孩总是要爸爸抱，又或者围着爸爸转悠。同时，这位三十出头的爸爸在围绕着这个小男孩转悠，这一天，每一天。每一天下班回到一直到夜里。

那是父子两个互动、玩耍的时间。起先，我会觉到小男孩晚上睡得太迟，也许不好。然后，我会觉得他们两个能够待一起玩那么久，实在很好。可以想象，这位父亲在上班的时候，用心地干活；这位父亲在下班的时候，用心陪家人。这位小男孩在爸爸上班的时候，用心睡好吃好，等爸爸回来一起开心。

做正直而有意义的事。她们都做到了：那位回老家去探寻她父亲足迹的阿姨；那位去看你爷爷的阿姨；那位给老公煮面的阿姨；那位下了班陪着儿子一起玩耍的叔叔；那位写出这句话来在心中默念着他爸爸的叔叔。我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读到这么一句话，我会记得在想起的时候再读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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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1年0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