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

赖着不走的咪

杨云苏说人家表扬她,擅长在螺丝壳里做道场。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让她写得津津有味,嚼完了回过神来叹:好有意思、太有趣。

越来越不敢追求凡事都要有意义,太隆重怕扶不住。有趣、有意思成了起坎儿的追求。过日子如是,写字自然如是。

咋才能叫有趣喃?

杨云苏在池塘边晒太阳,“一个麻花猫来看了我三趟,像是要找我谈谈,跟我打听些什么商量些什么,但每次都欲言又止,最后终于离开。院里的看门大爷这时过来了,我问他那麻花猫是谁,怎么老是过来又走过来又走。大爷迟了一会儿没吭气,斜着眼睛溜我一眼,眼神好像酸溜溜带着一丝讥讽。”

“你未必不晓得嗦?你占了人家的位子。人家天天中午都要在那儿睡起晒太阳的。嘿嘿——你还会找地方嘞。”

她低低说:“哦哦,二天不得了二天不得了。”

她形容猫的叫声是“喵袄袄袄袄”,因为那群猫是从顶棚上狂奔而至,奔来吃鱼的。跑得那么急,心又那么急,急得声音都在抖,抖出了“生活的颤音”。

她把生活发颤的声音都一把抓过来rua进了文字里,你捧她的书读的时候,保证会笑得书和手和全身一起发抖。一边抖一边笑得呛出眼泪花儿,还要忍到咳嗽给侧边的人说:“这个成都女娃子不晓得有好好耍!”

那女娃子不光是好耍,还好吃,看她写吃的要狂流口水,借她书头的话说叫“好凶哦”。

她描述吃到过的最香的回锅肉:“豆瓣的红油,本身的肉油,带着青蒜苗的汁液,裹着肉汁完全充塞占据了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不需要细品,不是肉属于你,而是你属于肉,需要控制住油汁漫上鼻腔,需要忍住喜极而泣的泪。”

她好吃的德行铁定是家传的,你看她大伯嘛,六级春风追十里。顶到北京春天的六级大风,追那破车上来自江浙老家的新鲜春笋,七齁八齁地追拢了,一口气买下五个,来做腌笃鲜。

哎呀,剧透得太多了。你们还是个人去买本她的书来读嘛,安逸得板。当当淘宝都有卖,搜书名《幸得诸君慰平生》。

忍不住再多暴一小段,从书的序里节选的,她押运儿子那截——

“接小孩放学,他前我后,差十个身长。我盯着他背影,越盯越气。他这条裤子大,早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自己把裤腰常提着点,看来白说了。现在书包把他的外套往上搓,裤兜里的什么破玩意儿子又把裤子往下坠,他中段儿光着。提‘裤子!’我怒喝一声。不料一下子前面的三四个人回头,面带惊恐,发现是个不相干的女人,懊恼地又转回去。但……其中一个老头,一个小伙子,手都在裤腰上溜了一下。——他们生命里多半也有一个暴躁地爱他们的女人吧。”

除了哈哈大笑是不是还有浅浅感动?感动于她的才华。她对小细节的洞察和解读,她跟小生活处处调情的才华。她有本事从一地鸡毛的生活场景中发掘出各种意趣,把小日子过到活色生香。

序中评估她就是个“妇人”,精神沉迷于寂静狭小的一偏。但她懂人、知世、勤勉,人生的条纹肌理了然于胸。对烟火凡尘动力十足、精耕细作,过得盈盈满满、蓬蓬勃勃。

我看她,硬是有本事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呢,“好凶哦”!

早上去观音桥办事,动作之快,办完还不到中午。去新世纪逛一圈?免得遭时尚淘汰跟时代脱节?在步行街买了杯芒果汁,侧转身还是进了地铁站。

我想我是急于要回我的道场。

每个人的道场不一样,我清醒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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