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离别苦

小时候没什么朋友吧,毕竟那时候通讯也没有这么便利,和表妹说说小心事要等大人见面的时候互换书信,安慰的话也是要在下一封信里才收到。

那时候虽小,不知道死别的绝望,却是深知生离的痛苦。

每年寒暑假都是哭着和阿英分别来结束的。当时的心痛已经不具体,但要不哭出声咬着牙的隐忍还是记得清楚的。靠在车窗看着窗外,听着他们嬉笑言语,虽也记不得他们当时都在说什么,但在那其乐融融的氛围里,我是多么让他们鄙夷不屑甚至煞风景,我还是记得的。

夜里是紧紧的面对墙壁,墙壁有些凉,没有阿英搂着的时候暖和,但是那墙壁好像是当下唯一踏实的,只要别出声,别让姐姐听到,别惹她们嫌弃,可以靠着安稳的哭到睡着。

睡着以前,全是离别时的画面。

邻近开学,只要听到大门外有车子停下,我们的心里都会开始慌张无措、开始疼、开始无力控制眼泪,大人总是有他们的方法去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会偷偷看着阿英,看着她的眼泪不流出来我也能好受一点,毕竟分别还没到来。不过他们每次来,也只是停留一杯茶的功夫,说着什么小孩子也听不到心里,我也只是顾着看着阿英的表情。很快,她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些抽动,我们,我们要走了,然后她会转身躲到房间里,直到我们彻底走远,她都不会再出来。

我没有看到过,但我居然可以无比具体的想象到她是怎么样掩面而泣,她哭的时候总会躲起来,或许是不想让我们看到,或许是不想让我看到,或许是像我一样,紧紧的靠着墙可以安稳的哭一会。

我出生三天的时候,阿英把我抱到她的身边,自此,她是我的生命里撑起天的树。

七岁的时候他们把我带回家,我人生中的所有离别从那时开始。

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刚刚好的整体,我在一旁见证着他们的快乐和满足。而我,却格格不入。连个属于我的角落也没有,可能有,应该有,比如阿英给我的不倒翁塑料娃娃,在他们因为没有注意到而不会嘲笑的时候,那是我唯一的归属。

直到很久以后偶尔午夜梦回,回想当初,我一遍遍问自己,假如那个时候她陪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面对那份可怕的陌生和孤独,或者我不曾离开她的身边,是不是也不会过的那么绝望。

小时候哪懂“绝望”这个词,等到有了更多快乐的记忆,才知道那时候竟如此绝望,若当初就懂又无力改变,也许,也许…

现在成了大人,依然没有多少朋友,常常和表妹通话聊聊生活;如果还能交换书信,我想说谢谢那时候的安慰谢谢她的倾听。

人生不必太过用力,坦率地接受每一天,不再逃避,也不再追问,无论痛苦与幸运,都视作一次人生的馈赠,罢了,就都过去吧。

如今我又回到阿英身边,每日陪她生活,在她和阿君料理的院子一起种种花草,清晨摘点果蔬,过往一切似乎成了别人的故事。

而属于我们的故事,一定是充满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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