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709】居上临人推诚感物之道。202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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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御史大夫程行湛上奏：“周朝酷吏来俊臣等二十三人，情节尤其严重，建议子孙都永不录用为官；傅游艺等四人情节较轻，子孙不允许在近京当官。”皇上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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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州刺史杨承令不愿意外放为地方官，怏怏不乐，自言：“我被调出去是有原因的。”皇上听闻，怒，三月十八日，贬为睦州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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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说起草封禅礼仪奏报。夏，四月三日，皇上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宴会于集仙殿。皇上说：“神仙是虚构的说法，朕不相信。贤人才是济世的工具，朕今天与卿曹合宴，应该更名曰集贤殿。”其书院官五品以上为学士，六品以下为直学士；任命张说知院事，右散骑常侍徐坚为他的副手。皇上想要任命张说为大学士，张说坚决推辞，然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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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说因为皇帝大驾即将东巡，担心突厥乘机入寇，准备加兵守边，召兵部郎中裴光庭谋议。裴光庭说：“封禅，是向上天禀告成功。如今将要登泰山祭天，而惧怕戎狄，这不是彰显盛德的做法。”张说问：“那怎么办呢？”裴光庭说：“四夷之中，突厥为大，之前屡次求和亲，而朝廷拖延不许。如今派去一位使者，征召他的大臣跟从封泰山，他必然欣然承命；突厥来，则戎狄君长无不都来。可以偃旗卧鼓，高枕无忧了。”张说说“善！你这一点我想不到！”即刻上奏施行。裴光庭，是裴行俭之子。

皇上派中书直省袁振摄理鸿胪卿，出使谕旨于突厥，小杀与阙特勒、暾欲谷环坐帐中，摆设酒宴，对袁振说：“吐蕃，是狗杂种；奚、契丹，本是突厥的奴隶；都得以娶公主为妻。突厥前后求婚，唯独不许，为什么？况且我知道嫁到吐蕃的公主都不是天子女儿，我也没问你们的真伪！但是屡请不获，让我没脸见人。”袁振许诺为他奏请。小杀于是派大臣阿史德颉利发入京进贡，并扈从东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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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八日，妖贼刘定高率众夜犯通洛门；全部被捕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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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张说建议封禅礼仪，请以睿宗配享皇地祇；皇上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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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六日，皇上对宰臣说：“《春秋》不记载祥瑞，只记丰年。”敕令自今往后，州县不得再上奏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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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三日，水力驱动的浑天仪建成，上面排列星辰，注水驱动齿轮，仪器就自行运转，一昼一夜，刚好运行一周。另外设置两个齿轮，系在天外，上面缀以日月，反方向运行，快慢恰到好处。设置木柜为地平仪，一半在地下，又立起两个木人，每刻击鼓，每辰击钟，机械都藏在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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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一日，皇帝车驾从东都出发，百官、贵戚、四夷酋长从行。每次停下就餐或休息，数十里中人畜遍野；有司辇车运送供具之物，数百里络绎不绝。

十一月六日，抵达泰山脚下，皇帝换乘御马，留从官于谷口，唯独与宰相及祠官一起登山，仪卫环列于山下一百余里。皇上问礼部侍郎贺知章：“前代玉牒（呈递给上天的奏章）之文，为什么要保密？”回答说：“可能是密求神仙，所以不想让别人看见。”皇上说：“我为苍生祈福而已。”于是拿出玉牒，宣示群臣。

十一月十日，皇上祭祀昊天上帝于山上，群臣祭祀五帝百神于山下祭坛；其余都仿照乾封年先例（公元666年李治封禅）。

十一月十一日，祭皇地祇于社首山。

十一月十二日，皇上在御帐殿接受百官朝觐，赦天下，封泰山神为天齐王，礼秩比三公加一等。

张说举荐大批中书及门下两省官吏以及他的亲信官员登山。礼毕推恩奖赏，往往超级擢升到五品，而文武百官却没有列入；中书舍人张九龄进谏，不听。又，扈从士卒，只加勋而没有赏赐财物，于是中外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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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隋末，国家养的马匹都被盗贼及戎狄所抢掠，唐初才得公母马三千匹于赤岸泽，迁到陇右地区，命太仆张万岁掌管。张万岁非常称职，从贞观年至麟德年，马繁衍到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分别设置官员管理。当时价格是一匹绸缎换一马。垂拱年（武则天时期）以后，马暗中大量消耗，超过三分之二。皇上初即位时，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太仆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厩使，少卿张景顺做他的副手。至此有马四十三万匹，牛羊数量也相当。皇上封禅泰山，以牧马数万匹跟从，按马毛颜色编队，远望如同云锦。皇上嘉奖王毛仲的功劳，十一月十三日，加授王毛仲为开府仪同三司。

十一月十四日，皇帝车驾从泰山出发；十一月十六日，抵达孔子宅致祭。

皇上返回，走到宋州，宴请从官于楼上，刺史寇泚也参预。酒酣，皇上对张说说：“之前屡次派使臣巡视诸道，考察官吏善恶，这次因封禅巡历诸州，才知道这些使臣太辜负我了。怀州刺史王丘，除了牲畜之外，没有贡献其他任何东西。魏州刺史崔沔，篷帐陈设中没有锦绣，示我以节俭。济州刺史裴耀卿，上表数百言，都是规谏我的话，并且说：‘如果给人民造成困扰，就没有资格向上天祭告太平。’朕常拿他的话放在座位旁，并用以告诫左右。这三个人，不增加人民负担来博取我的欢心，真是好官啊！”转头对寇泚说：“最近也屡次有以酒食不丰盛向朕投诉的，所以知道你没有讨好我的左右近臣来让他们说你好话。”亲自举酒赐给他。宰臣率群臣起身祝贺，楼上都高呼万岁。于是任命王丘为尚书左丞，崔沔为散骑侍郎，裴耀卿为定州刺史。裴耀卿，是裴叔业的七世孙。

十二月二十日（原文为乙巳，根据柏杨考证修改），皇帝回到东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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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颉利发辞别，皇上厚厚赏赐，遣送他回国，但是仍然没有批准他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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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毛仲有宠于上，百官向车辐迎向车轴一样攀附他。王毛仲嫁女，皇上问他有什么需要。王毛仲叩头回答说：“臣万事已备，就是请不到客人。”皇上说：“张说、源乾曜这些人请不来吗？”回答说：“他们来。”皇上说：“我知道了，你请不到的，就一个人而已，是宋璟吧。”回答：“是。”皇上笑道：“朕明天为你召客。”第二条，皇上对宰相们说：“朕的家奴王毛仲有婚事，卿等应该与诸达官一起去他家中祝贺。”到了请客那天，已经到了中午，众客都不敢拿筷子，等宋璟到。过了很久才来，先举杯向西（皇宫方向）拜谢，饮酒不到半杯，就声称腹痛，先走了。宋璟之刚直，老而弥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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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契丹王李吐干与可突干又互相猜忌，李吐干自知不敌，带着燕郡公主投奔唐朝，不敢回去，于是改封为辽阳王，留下担任宿卫；可突干立李尽忠的弟弟邵固为主。车驾东巡，邵固到皇帝行在，于是跟从到泰山，拜为左羽林大将军、静折军经略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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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怀疑吏部选试不公，当时选期已迫，御史中丞宇文融密奏，请分吏部为十个单位。十二月二十五日，以礼部尚书苏颋等十人掌管吏部选拔，考试评定将要完毕，突然召入禁中决定，吏部尚书、侍郎都不得参与。左遮子吴兢上表，认为：“陛下听信谗言，不信有司，这不是居上临人推诚感物之道。当年陈平、邴吉，是汉朝宰相，一个回答不了钱谷数目（事见公元前179年记载），一个不问打架斗殴而死之人（事见公元前59年记载）；何况大唐万乘之君，岂得亲自主持选官任职的小事？凡是官员选拔任命，都应该委托给有司，停止这十个单位的划分。”皇上虽然没有马上听从，但第二年就不再干预，恢复如故。

华杉曰：

吴兢所言“居上临人推诚感物之道”，是讲领导力，你居于上位，领导下人，要以自己的诚意正心去感化他们，你自己身正，则一国皆正，而不是事事亲力亲为，亲手控制。选官任职，固然是皇帝的权力，但是，你对每个人又能了解多少呢？还是得靠组织人事部门去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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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东都一斗米值十五钱，青州、齐州五钱，粟米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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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阗王尉迟眺暗中勾结突厥及诸胡谋叛，安西副大都护杜暹发兵将他逮捕斩首，给于阗另立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