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金

“汝囚不住吾！”

一袭赤金羽衣斜卧于笼中，嘴角已是血迹斑驳，染了三分妩媚，迷离凤眼中杂着恼怒，增了七分妖艳。这笼亦不是寻常人家之物，通体琉璃，翠柱赤栏，八角垂珠，熠熠华光倒似仙阙。闺中女人添了南城果子和春晨露水于槽中又踱步背去，不睬那声斥怒

“那且飞去罢”女人冷面应到，坐定于铜镜前，纤手绘了柳叶弯眉点了朱唇铺了胭脂，对镜嫣然一笑已是绝色。半晌，轻取了锦盒，缓启，露出赤色金钗一副戴于髻上，遽然美眷如花倾城，流光也为佳人不逝

“汝取了吾金屑铸了此钗，为何不履当年诺言，许吾自由？何以囚吾至今？”漱金雀片片柔羽竟竖起如逆鳞般“何以失诺？且问汝……”“《太平广记》有言，汝名漱金，以龟脑珍珠喂食可吐金屑如粟，铸之为钗可得心上人怜。”女人淡淡答了，沉醉于金钗精巧华贵，“吾已成诺，汝发上金钗非吾所为？”“呵，一支怎足，囚汝一生又如何？今日金粟须半钱”女人不再理睬，着了华服出闺，留下空寂一室

漱金卧回了原处，泪如泉涌出眼睑，透过泪眸望闺外青天“吾族人三千，夏时翱于南海，秋月北飞入洛阳，欢歌舞群鸾，栖宫阙歌社稷，如何换到如今地步？”漱金望了闺外屋檐羽燕叽喳，青鸟成群“凡鸟虽不如吾漱金一族，可尚得了这天地，不被囚于这方寂寞！”

“吾也想欢歌！歌我族三千悲生，本不羁于寰宇，何以受囚于此。若来生，不，就此世言，吾只愿做那春鸟一只，凡间羽翼便可，纵使不能口吐金屑，倒也歌唱春秋冬夏，歌向群山万山碧翠，添它几分媚色，歌向泉流漫江蔚蓝，增它野性几厘。亦不受这春水煎茶，珠脑玉砌供奉却失了自由。”

日逐渐西倾斜，映西山紫黛，浓处似酒，淡处如梦。“梦人间笙歌，忆那年江南杏花天。吾族尚存时日，虽不如九天之上凤鸾，亦比不上鹤鹘，但好在不婴金铁，不至于困于笼中。若是欢欣，便歌一曲天地，歌草木葳蕤，歌山河壮丽，白衣捣作丹青绘吾羽衣，墨客隽写词诗颂吾华美，可惜南柯一梦终不长久。”漱金眸中恍然如那年景色，秋水一掬，泪眸向晚，不甘涌上雀心

“汝仍囚不住吾！困兽犹斗，何况吾族本漱金，尔等何德何能囚吾一生！”赤羽乍绽，一双凤眼如菩提，尾羽散若雀屏。焰色橙金裹上羽袍，竟硬是熔了琉璃，重新飞起，破了闺床出了囚笼，望一眼洛阳市井灯火，转身忽得如明黄色流星，坠向地面。

那里升腾起了青烟袅袅，紧接着便是火焰，一颗流星耀眼地升腾起，刺入夜空，在高处展开了羽翼。完全是一只火焰所成的漱金雀了。与此同时，洛阳城内接二连三升了如此焰火，一只接一只升入夜空，很快又消散成几株火花

“是烟火！”“今年元夕烟火煞是别样啊”正举家登高祭月洛阳百姓，望了天边

不断升起的烟火叹着

“汝囚不住吾！”女人金钗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