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来往过客匆匆,但纽约恒在


前一段时间,一川关注的许多文艺博主们,都不约而同地安利了一部Netflix的纪录片——《假装我们在城市 / Pretend It's a City》。

这是一部由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执导,以作家和评论家弗兰·勒博维茨(Fran Lebowitz)为拍摄采访对象,从交通、住房、公共艺术等多个角度探讨了“纽约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

两位大佬都是资深纽约客,弗兰从70年代起便一直在纽约生活,马丁更是从小在曼哈顿下城的小意大利成长,后来在纽约大学电影系求学,纽约是他们共同的情感寄托。

这部纪录片在国外影评网站IMDb上获得了8.2的评分,以及90分的烂番茄指数,在豆瓣上也有着9.0分的不俗成绩。虽然一川对于弗兰是谁一无所知,但作为一名曾经在纽约生活过、对于纽约有着特殊情感的精神纽约人,当然是不会错过这部优质纪录片的。

与其说是纪录片,这部片子更像是一个纪录片形式的脱口秀。

在全部七集的影片中,弗兰针对各式各样的话题展开了直接而犀利的吐槽,既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又戳破了人们自我安慰的伪装,为观众贡献了非常多的金句,将坐在她一旁的马丁逗得哈哈大笑。虽然人们不会认同她所有的观点,但仍会被她的机敏、幽默所打动。


弗兰·勒博维茨 Fran Lebowitz

“Judging is my profession.”

年轻时的弗兰·勒博维茨(Fran Lebowitz)

这部纪录片的主角,弗兰·勒博维茨(Fran Lebowitz)是一位美国作家、文化评论家和业余演员。现年71岁的弗兰于1970年代从新泽西州搬到纽约,早年为了生存,她做过清洁工、代驾、出租车司机,甚至色情小说写手。

后来她开始为杂志写书评和影评,并曾在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创办的《访谈》杂志工作,开设了聚焦城市生活的专栏"I Cover the Waterfront",以对纽约大都会生活的犀利洞察和尖锐评论而为人熟知。

弗兰出版过两本杂文集《都市生活》(The Metropolitan Life)与《社会研究》(Social Studies),以及一本童书。她不是一位高产的作家,可以说有着严重的拖延症,在创作中还未出版的书有两本,其中一本已经拖延十多年了,弗兰给出的(借口)理由是,

“我热爱写作,直到有一天开始我不得不为了赚钱而写作。”

尽管许久未有新作面世,但弗兰对于阅读和书籍的热爱一以贯之。对她而言,阅读是一种志趣,是一种让自己变得富足的方法,阅读可以让你的世界被放大无数倍。

在七八岁时,弗兰从母亲那得到了人生的第一本书《六个小厨师》,从此便被书籍迷住了,直到现在那本书仍旧被保存得完好如新。

“如果你把一本书掉在地上了,你要亲吻它一下。”

这是她在犹太教堂学到的对祈祷书的珍重,她也将此应用到了其他书上。

弗兰觉得扔掉一本书就像扔掉一个人一般残忍,因此完全不愿意舍弃任何一本书。经年累月下来,她收藏了超过一万册图书。为了装下她的海量藏书,她以心理价位三倍的价格买了位于纽约曼哈顿切尔西的大公寓。

除了阅读,弗兰对于艺术也有着自己的理解。真正的艺术作品,无论是音乐、绘画还是其他形式,总能唤醒人类的思想,让人们意识到,比起表面所见之物,另有一些东西更伟大。

但在艺术行业被商业化的今天,视觉艺术成为了一种欺诈形式,在拍卖会上,当毕加索的作品出来时,人们都鸦雀无声,一旦拍卖锤敲定价格,掌声才跟着响起来。

“我们生活在一个为价格而非毕加索作品鼓掌的世界。”

位于纽约大学的毕加索雕塑

在接受美国导演斯派克·李(Spike Lee)的采访时,弗兰谈及了艺术与体育之间的差异。弗兰对体育运动非常不感冒,与之相反,斯派克·李是一位体育运动的狂热爱好者。

斯派克·李认为,伟大的运动员可以与伟大的艺术家相提并论(比如迈克尔·乔丹可以与米开朗基罗、艾灵顿公爵相比肩),他们都有着精湛的技艺、超强的感染力,以及某种历史重要性,非裔美国人取得的许多突破都是从运动开始。

弗兰认同伟大的运动员具有历史象征意义,比如穆罕默德·阿里,弗兰非常讨厌拳击这项暴力运动,但她很喜欢阿里,觉得阿里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民权英雄。

与此同时,弗兰认为伟大的运动员可以与舞蹈家相提并论,但无法与伟大的作家、艺术家相媲美。

在她看来,运动比赛是一项即时活动,当比赛结束输赢已定,人们不太会再一遍又一遍地去观看。而书籍或艺术作品则更永恒,可以让人们长久地、反复地去欣赏。


纽约 New York

"New York is never boring."

这部纪录片中另一位无所不在的主角,是弗兰和马丁所共同生活并热爱的城市——纽约。

对于没看过纪录片的人,会不太理解片名《假装我们在城市 / Pretend It's a City》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其实源自于弗兰对于纽约人的吐槽。纽约人是出了名的不遵守交通规则,弗兰就有一次在过马路时,差点被撞倒。

“一个男孩骑着自行车,他的右手在发短信,左手正拿着披萨在吃,只有手肘控制车把,眼睛没看路!”

弗兰盯着男孩直直向她冲过来,只来得及左右摇摆以闪躲,好在最终双方都平安无事,但神奇之处在于男孩全程都没有发觉这个“事故”。

弗兰不得不发出愤怒又无力的慨叹,我们(纽约人)可不可以假装自己在城市里,走在路上时也注意到旁边是有其他人在的。

对于纽约,弗兰和马丁显然有太多可以诉说的,首当其中的,就是它常常令人崩溃的交通。

纽约的地铁系统自建成已有一百多年了,比起国内新建地铁的敞亮、干净,纽约的地铁总是有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臭味(并且偶尔还有老鼠,非常吓人……)。

交通运输部门曾经为了找出车厢发臭的原因,而把所有乘客赶下车,并承诺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治理这个问题。弗兰觉得这完全是本末倒置了,地铁最重要的职能是运输,并且车厢发臭的根本原因在于乘客(哈哈哈)。

除了老旧的地铁系统,纽约高昂的房价、物价也令人望而生畏。为了给自己收藏的一万多册图书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存放,弗兰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看了100多套公寓,依然找不到符合要求、又在预算之内的房子。

更令人焦虑的是,她的房产经纪人还一直提醒她,房子在以每小时为单位上涨,最后她只能买了一栋比预期价格高出三倍还不是那么完美的公寓。

因此,当别人问起她,对于想要来纽约生活的年轻人,有什么样的建议时,她由衷地说道,“带上钱 / Bring money!”

在这部纪录片中,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场景是弗兰穿着鞋套,小心翼翼地在纽约市的微缩模型中来回踱步。

这件宏伟的纽约市全景微缩模型位于皇后区的艺术博物馆内,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建筑模型群组,它将纽约市829平方公里的土地浓缩为867平方米。

1964年,纽约作为世界博览会的主办城市,由时任市长罗伯特·F·瓦格纳(Robert F. Wagner Jr.)牵头,耗资六十七万美金,动员了超过100名工匠来打造这座全景微缩模型。当年世界博览会的主席,正是在大萧条后的20世纪中期,主导纽约大规模城市更新的城市规划师罗伯特·摩西(Robert Moses)。

(P.S 纽约大学公共政策学院正是以罗伯特·F·瓦格纳市长来命名的,全名叫NYU Wagner Graduate School of Public Service,学院内设置了城市规划专业。)

虽然模型经过了多次更新,但仍与当下的纽约市有一定的出入。当年的纽约,城市更新运动尚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新建的道路、桥梁和公园,使城市基础设施实现了现代化,推动了纽约在后工业时代城市功能的转变,但是也造成了历史建筑被推倒、传统社区遭到摧毁、贫困人群被迫外迁等问题。

在纽约城市更新运动中,被拆毁的宾州车站 Penn Station  

在这样的野蛮生长之下,纽约在文化艺术领域反而迸发出了全新的活力。以雅各布斯为代表的草根先锋,与当时不受制约的公共建设领域的公权力进行抗争,并产出了《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这样经典的学术遗产。

1969年6月28日,纽约同性恋人士曾在格林尼治村的石墙酒吧(The Stonewall Inn)反抗警察搜查,由此引发了现代同性恋平权运动。

格林尼治村的石墙酒吧

那时纽约的房租还没有那么高不可攀,追求艺术的人们,尚能在曼哈顿(东村,西村是不太可能的)找到栖身之地。查尔斯·明格斯(Charles Mingus)、约翰·列侬(John Lennon)、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众多当时已成名或尚属青涩的艺术家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紧密的社群。

那是危险躁动的时代,也是自由包容的时代。

纽约发展到今天,治安水平和城市秩序已经有了显著提升,不过包括弗兰在内的很多人,还会怀念曾经危险与乐趣并存的纽约。

在弗兰看来,那时的纽约比起现在要“酷多了”,没有满大街背着瑜伽垫的养生一族,艺术家们也不用担心在餐馆与酒馆里聊到兴起时,不得不走到室外才能抽烟,而导致灵感夭折。

70年代粗砺却自由的纽约

秩序在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让人们的价值观逐渐变得趋同。

好在,纽约仍一如既往地秉持着多元与开放,最大限度地接纳每一位来访者。正如1964年世界博览会的宣传片里,被称为“国民之声”的电视广播主持人Lowell Thomas介绍的那样,

“往下看,你将看到这座代表着机会与伟大的城市——纽约……在这里耸立着由混凝土、玻璃与钢筋组成的建筑之诗,孜孜不倦地记录着人类最远可抵达的活力、思想与希望之泉。”

来往过客匆匆,但纽约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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