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愿,吾愿·三

她醒来,已是一天之后,在谷底。

她昏睡了一天一夜,是疼醒的,腿断了,失了不少血。

身边,是他。

她认出了身旁的白色衣角,火光的颜色染上了衣服,白中带着一点暖黄色。

“你太乱来了。”他的声音不掩责备。

“呵……”她低头看了看衣衫,自嘲一笑。自己的衣衫已满是破洞,遍布血迹,腿上还罩着一件外衫,不是他的。

她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昏迷的,更不知道这些伤痕怎么来的,大概是和杀手打斗的时候留下的,也可能是被树枝刮破的。

“这出戏不见点血,他们怎么会信呢?”她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半开玩笑,声音比起平日轻了很多。

“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教过你自知之明吧?”

“他们的目标是马车,所以……我给了他们一招欲擒故纵。”她吃力地轻笑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左腿,似乎感觉不到什么痛。

“对了,怎么会是你在马车里?”

“临出门前,谨华发现周围埋伏了不少人,于是我就和宁绍换了外衫,故布疑阵,真的宁绍还在禅寺里。”他往火堆里投了一块柴,拿起一直靠在火堆旁的竹筒递给了她。

她接过竹筒,手心传来温热并不烫手,是水。

她喝了一口,本不渴就将竹筒搁在一旁,才发现手上黑黑的。原来这水已经烧开过了,鼻尖萦绕一丝竹子的清香,回味尤甘。

“你怎么对宁绍的事这么上心,他已经给你带来不少麻烦了,上次府里的刺客,这次变本加厉……”

“你今天问题很多啊,伤成这样,还有力气?”

“你知道我闲不住的,”她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就禁不住笑起来,“你不想说也没什么。”

“咳咳……”

“你怎么了?”齐灵觉得他咳嗽得突然,脸色有些冷,火光都照不暖。

“没什么,老毛病了,”他清了清嗓子,往火中又丢了一根木柴,震起了一片火星,“你想知道也无碍,就快结束了。”

她不再出声,视线留在他的身上,期待着她还不曾知道的故事。

“他和我是兄弟,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那年他患上风寒就留在宁家,我和父亲、母亲从外祖家贺寿回来,也是这样,穷途末路……远没有你我今天的幸运,当时是寒冬,”他拿起手边的竹筒喝了一口水,“父亲死于土匪之手,我和母亲跌落悬崖,却没死成,母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攀着岩壁,她刚把我拉上岩壁,手底下的岩石就松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入谷底,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寒冷的一晚。

直到第二天被一个猎户救下时,我已经冻得浑身青紫,回到宁家是五天之后的事,我尚在病中,勉强能下床,家中已设起父母和我的灵堂。听说他们找到了我父母的尸身,已经被野兽啃食散乱,满地血迹,但他们始终找不到我,天寒地冻、野兽出没,找了五天也毫无结果,就推断我已经遇上不测……也是那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家族的复杂,我还没有进宁府,就被二叔拦下,他认出了我。”他没有细说下去。

齐灵想开口再问的,却听到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咳咳……我被他们扔在一处乱葬岗自生自灭……从那天起,我才明白,一个家族里,我们从来就不是自己……甚至什么也不是。但是,宁绍不同,那些年他就一直在外求学,他没有搅入过家族纷争,他的手是干净的,他还是他。我,早已不是我。”

良久,他不再说话,她也没有出声,偶有木柴烧裂的噼啪声,带出几点火星在空气中隐没。

“那……他知道你是谁吗?”她离火堆有点远,脸上的火光晦暗不明,声音小心翼翼的。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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