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七律脉络浅析三十

药转

李商隐

郁金堂北画楼东，换骨神方上药通。

露气暗连青桂苑，风声偏猎紫兰丛。

长筹未必输孙皓，香枣何劳问石崇。

忆事怀人兼得句，翠衾归卧绣帘中。

【注解】

1. 郁金堂：《玉台新咏》卷九引南朝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有“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之句，描绘卢家妇莫愁的居室，后因以“郁金堂”或“郁金屋”美称女子芳香高雅的居室。北周庾信：“然香郁金屋，吹管凤凰台。”唐沈佺期 《古意》诗：“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

2. 画楼：雕饰华丽的楼房。唐李峤诗：“聚霭笼仙阁，连霏绕画楼。”宋李清照词：“帘外五更风，吹梦无踪。画楼重上与谁同？”

3. 上药：指仙药。《神农本草经》卷三：“上药令人身安命延，升天神仙，遨游上下。”

4. 露气：水汽。礼记·月令》“（孟春之月）东风解冻”唐孔颖达疏：“谓之寒露，言露气寒将欲凝结。”清纳兰性德词：“凉生露气湘弦润，暗滴花梢。”

5. 青桂：桂树。桂树常绿，故称。旧题汉郭宪卷一：“元光中，帝起寿灵坛 ……四面列种软枣，条如青桂，风至自拂阶上游尘。”南朝梁江淹：“青桂羞烈，沉水惭馨。”

6. 风声：指传播出来的消息。《三国志·蜀志·许靖传》“咸与靖书”裴松之注引三国魏鱼豢《魏略》：“侪辈略尽，幸得老与足下并为遗种之叟，而相去数千里，加有邅蹇之隔，时闻消息于风声，托旧情于思想，眇眇异处，与异世无以异也。”

7. 紫兰丛：紫兰宫堕世。《太平广记》卷三〈神仙三·汉武帝〉：帝闲居承华殿，东方朔、董仲舒在侧。忽见一女子著青衣，美丽非常。帝愕然问之，女对曰：“我墉宫玉女王子登也。乃为王母所使，从昆仑山来。”语帝曰：“闻子轻四海之禄，寻道求生，降帝王之位，而屡祷山岳，勤哉有似可教者也。从今日清斋，不闲人事，至七月七日，王母暂来也。”帝下席跪诺。言讫，玉女忽然不知所在。帝问方朔：“此何人？”朔曰：“是西王母紫兰宫玉女，常传使命，往来扶桑，出入灵州，交关常阳，传言玄都。阿母昔出配北烛仙人，近又召还，使领命禄，真灵官也。”帝于是登延灵之台，盛斋存道；其四方之事权，委于冢宰焉。到七月七日，乃修除宫掖。设坐大殿，以紫罗荐地，燔百和之香。

8. 长筹：长远之计；良策。唐李咸用：“四海英雄多独断，不知何者是长筹。”

9. 孙皓：即吴末帝。三国吴皇帝，字元宗。一名彭祖，字皓宗。孙权之孙，孙和之子。孙休立，封为乌程侯。休卒，迎立为帝。在位期间，专横残暴，奢侈荒淫，大失民心。天纪四年，晋武帝六路出兵攻吴，大将王浚先到建业，皓出降，封归命侯，吴亡。在位十六年。

10. 石崇香枣：《太平御览》卷九六五：《世说新语》：王大将军尝至石崇家，如厕，见漆箱中盛乾枣，本以塞鼻，王遂食尽，群婢莫不笑。

11. 翠衾：即翠被。明刘基词：“翠衾知夜永，清梦冷孤馆。”

简译：

我在郁金堂之北画楼的东面，用神奇的方术炼制能够脱胎换骨的仙药。

这里的寒露之气暗中可以连通到你修道所在的青桂苑，听说你就像从紫兰宫里跟随王母而来的玉女一样美丽非凡。

在庙堂里我们一见倾心，我们取来香枣放到祭台上，香枣不必去问石崇去要了，山中的树上到处都是。然后，我们用长签一起占卜我们的姻缘，那神台上的挂签比孙皓如厕时金佛所持的竹签更灵验呀。

你回到住处在绣帘中拥翠被而睡了，可是我却还在回忆那美好的时刻，并为你而吟诗难眠阿。

脉络浅析：

这首诗是李商隐写给自己心仪之人宋华阳的。宋华阳是侍奉公主的宫女，公主入山修道，宋华阳被迫随之。恰逢李商隐去玉阳山学道，在清幽的山间小径碰到了宋华阳。那秋水明眸一瞥，便攫住了诗人未生波澜的少年痴心，而诗人斐然的文采亦激起了少女心中的涟漪，因此两人相爱相恋了。李商隐为宋华阳写了不少首诗，这是其中一首。

首联紧扣题目之“药”字，写自己在郁金堂北画楼之东修道，而炼制神方上药就是道士之术。

颈联承接首联之“通”字而写，上句言自己修炼之处离宋华阳所在的“青桂苑”不远。“青桂苑”通常指月宫，以喻宋华阳是嫦娥仙子。“露气暗连”有双关之意，既是说水汽相通，也是指“心有灵犀”。下句用典“紫兰宫堕世”，以西王母之使女比宋华阳，即贴合了宋华阳是公主侍女的身份，也夸赞了其美貌。“风声偏猎”，也是音信之通意。

颈联依然是承接首联之“通”字，主要写二人约会之环境，言二人情感息息相通。这里用了两个典故，一是“孙皓屏筹”，孙皓是孙权之孙，不敬神佛，如厕时让金佛抱着屏筹，即擦屁股的竹签，结果引起神佛降罪而亡。用以说明“长筹”之灵验。二是“石崇香枣”，说的是王大将军去石崇家做客，中间去如厕，见漆箱中盛有乾枣，不知道这是用来塞鼻防臭之用，就全部吃下肚子去了，结果遭到石崇家侍女的嘲笑。这里用以说明用来供奉祭拜的香枣不是珍贵之物，山上随处可取也。

尾联紧扣题目之“转”字，“转”，辗转，回环也。二人约会分别之后，忆事怀人辗转难眠，表达了无限地相思之意。

这首诗写得也是极其婉转，有解为“入厕”诗，有解为“修道”诗，也有解为“堕胎”诗，总之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笔者认为，李商隐不可能像现代的贾浅浅一样写出屎尿诗，堕胎诗更是一派胡言，修道诗似有合理之处，但尾联不合。从李商隐另一首写他和宋华阳爱情的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可以看出，该诗第二句和所解之诗首句地点完全一致，所以本解应该更合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