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故事(四十七)

愉快的夜晚,共进晚餐和一些随性自在的闲聊。其实只是一天天平凡日子里的琐碎,但有人愿意聆听时,满地尘埃便化作星星的碎片。生活的意义感,也许恰恰在此。

只是一个开始,但让人舒服的开始,本身就是继续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李娟去店里之前,先去了趟西四北五条自家院子。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昨天季红说的事儿也最好快刀斩乱麻尽早解决。

贝贝刚出门上学没多大一会儿,喜婶正坐在葡萄架底下剥蒜,听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乐得放下搪瓷缸就叫了出来:“大姐你回来了?哎呦你都多久没进家门了!快快快进屋坐,我去给你沏茶。”

“我又不是客人,你忙什么?别管我了,我找你杨大哥说点事儿。”

她脸上挂着微笑,喜婶心里又是一阵高兴,还以为他们要演破镜重圆的戏码,不住地点头,“哎,那你们慢慢说,我出去一趟,中午可得加点菜!”

不待李娟细说,她已经一溜碎步跑了出去。

要说杨哲青也是静得下心,院子里两个人且说了一会子话,他在书房愣是没注意。李娟掀了帘子进屋,他才听见动静,手里的笔差点直戳到纸上。

“阿娟?”他放下笔,见她站在门口没动,迎还是不迎,这便又有了一刻踌躇。也就是在这踌躇的片刻,李娟低头从包里拿出那幅画。

“画得很好。我补了个题款,回赠给你。”

她仍是笑,杨哲青揣测不出意思,也只能依言展开画轴,上面两行娟秀的小楷:“身闲时序好,往事莫沉吟。”

他想起来,她原也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她家祖上是前清翰林,家传的台阁体——其实大队里宣传干事的工作她一样能做。

这两句取自宋人的一阕词,词中说:“往事莫沉吟。身闲时序好,且登临。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是了,如今无处追寻的,恰也就是当年那颗少年心了。

李娟见他陷入沉思,便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清楚明白。至于其他,她没有必要向他交代。

“要不你再坐一坐。我想,我们或者应该再聊一聊。从海南回来以后,我想了很多……”杨哲青还想再徒劳地挽回,可她摇了摇头,温柔的也是平静的。

“我还有事,你保重。”

等她赶回批发市场,刚上三楼,就有好认识的摊主笑着跟她打招呼:“李姐你怎么才来啊?”

李娟觉得纳闷,怎么这几个姐们儿笑得古古怪怪的?走到自家店门口一瞧,好么,陆天明一条膀子吊着,正跟小张一起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呢。

她一声不吭进了门,陆天明不知所以,惴惴然跟在后面。小张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一边挨门口招待顾客,一边偷偷看戏。

“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你一天也怪累的,再跑那么老远去给我做饭,我心里也不落忍。正好来给你帮帮忙,小张说市场里有卖盒饭的,我吃盒饭就挺好。”他先来了个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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