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要变脸那么快好嘛

楼下负责垃圾分类的原本是一位大叔,不知何故,忽然换成了一位老阿姨。

原本的大叔身形清瘦,寡言少语,偶尔送废纸板给他的时候,他会轻声说谢谢,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替换他的阿姨身材肥胖,棕色皮肤,相比大叔的寡言少语,她显得尤其热络活跃,可是,这热络活跃里总透着一点让人别扭的感觉。

比如拿了废纸板给她,她立刻满脸都是笑,嘴巴咧的很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同时爆豆似的主动拉话,总是固定的内容和程序,总是是先连声道谢,然后急急忙忙的告诉你,楼道里打扫卫生的老太太一直截在门口,看见下楼扔垃圾的人手上有纸板赶紧要过去,可是谁谁谁就跟我说,阿姨我就给你,我不给她,阿姨你辛苦……

这样的话总在重复,只要送纸板给她,说的人不厌其烦,听的人却无言以对,除了哼哼哈哈的答应,似乎再找不到没有更合适的方式。

论辛苦,打扫楼道拖电梯的人也辛苦,当然,应该比分垃圾的干净,可是个人分工不同,工资待遇不同,更何况,都是自愿选择的,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要区别对待吧?

而且,为了几块纸板,就要回报这么多的感谢,外加一层道德绑架,怎么感觉这么简单的小事里似乎承受不了这样复杂的内涵呢?

好吧好吧,反正舒服不舒服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然后个人仍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上去。

只是,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只要不是扔垃圾,就觉得完全不想去看那张脸,不是因为她棕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总是汗津津的发亮,也不是因为她肥胖的身材在垃圾桶旁显得更加臃肿,只是,那脸上的表情,那斜着眼睛拋过来的一瞥,总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今天早上,收拾好,我急忙下楼去扔垃圾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看见我手里拎着的两个垃圾袋,她立刻脸一沉,嘟囔了一句,你看看都几点了?然后手一搡,接过我的垃圾袋,去一边翻看了。

我看了一下表,正好八点半,早上扔垃圾的规定时间就是六点半到八点半,我正好卡在这个点上,按说也没超时间呀,而且我的垃圾只有厨余垃圾和其他垃圾两类,直接垃圾桶一丢就好了,也没有需要特别麻烦的呀?

一句话堵在嗓子眼,差点冒出来,我真想说,阿姨,别变脸这么快好嘛?不就是我今天没有纸板给你吗?

可是我没说出来,笑一下就走开了。

留下她在我的其他垃圾袋里仔细翻捡,真抱歉,除了零星几个小纸盒,这个袋子里没一点对她有用的东西。

不用回头看了,这个阿姨,论年龄,论身形,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网络的形象,只是,在网上,她们的统一名称是大妈,而在这里,我们习惯叫阿姨。

她们,是在公交早高峰去买菜或者锻炼回来的人,菜场上生龙活虎的讨价还价,掰掉白菜的嫩帮,削掉香菇的老根,让菜贩子恨得牙齿痒痒却无计可施,广场上她们英姿飒爽,裙裾飘飘,大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壮志豪情,可是公交车上面对没有主动让座,或者让座慢一点儿的年轻人,立刻扯开喉咙,亮出自己的通天纹,骂得你节节败退,无力抵挡。

她们,是超市里抢便宜鸡蛋,结账时如果有人挡道,即使是四个月的小婴儿也要抠掉对方一块皮肤的人,她们是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里只喝自己带的白开水,吹免费空调,却不做任何消费的一群。是早上五六点钟或者晚上七八点钟在你楼下放着刺耳的音乐翩翩起舞的人,是占领学生的篮球场,可是如果你不小心撞了我,就要你赔个几十万的人……

总之,身后这张脸,这副神情,我不看,也烂熟于心,不琢磨,也一清二楚。虽然细节略有不同,但本质绝无二样。

她们被统一称作大妈,妈,本来给人以温暖的感觉,似乎总是宽厚仁慈的形象,可是加了不同的定语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后妈,似乎就是歹毒的形象,老妈子就是卑微的形象,而这大妈,原本就是一个年龄段一个性别的代号,但从什么时候起,这一个大字领导的妈,就成了一个特别的象征?成了斗天斗地斗鬼神,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形容词?

看一看自己的年龄,突然吓了一跳,离她们似乎就剩十多年的时间了!

想起杨绛九十多了被人称为先生,想起吴仪虽满头银发却仍然以人民公仆的形象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还有毕淑敏,席慕容,董明珠等许多杰出女性,不管在哪里,什么年龄段,只要想起来,总给人温婉典雅,光彩照人的感觉……

我虽然作为一个普通人,不能达到这些优秀女性的水平,可是还是要提醒自己多读书,多修行,让自己不至于为争一个座位大放厥词,不至于为挡了自己结账对一个婴儿痛下狠手,不至于为几张纸板迅速变脸,不至于在上班的人未醒,上学的孩子写作业时,用噪音扰得大家不得安生……

格局大了,眼光才不会那么狭隘,心思才不会那么浅薄。

腹有诗书气自华,还是多读书吧,让书里的智者带自己远离琐屑庸俗,蝇营狗苟,让文字的芬芳驱逐浊臭的废物和垃圾,给自己,也给身边的人营造一个清爽宜人的空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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