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元曲14 (七首)

        关汉卿,约生于金末,卒于元成宗大德年间,号已斋叟,大都(今北京)人。《析津志》谓其为燕人,并说他“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 ”。《元史类编》卷三十六谓其为解州(今山西解县)人。《录鬼薄》说他曾任太医院尹。邾经《青楼集》序中说他是“金迪民,入元不仕”。关汉卿一生主要在大都从事戏曲创作,晚年到过杭州,熟谙戏曲表演艺术。与楊显之、王和卿、朱帘秀等人交往甚密。与郑光祖、白朴、马致远并称“元曲四大家”。所作杂剧有六十余种。其戏曲作品,大多反映社会现实,表现人民的苦难和反抗精神,对元杂剧繁荣发展影响很大。现存套数十余套,小令五十余首。

【仙吕】一半儿•题情

        云鬟雾鬓胜堆鸦,浅露金莲簌绛纱。不比等闲墙外花。骂你个俏冤家,一半儿难当一半儿耍。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银台灯灭篆烟残,独入罗帏淹泪眼。乍孤眠好教人情兴懒。薄设设被儿单,一半儿温和一半儿寒。

        多情多绪小冤家,迤逗的人来憔悴煞;说来的话先瞒过咱,怎知他,一半儿真实一半儿假。

        译文:那充满美感的云鬟和雾鬓远远胜过普通堆鸦的发型,在轻柔飘飘的绛色纱裙下稍微露出的小脚更是袅袅婷婷,你是深闺中的秀女而不是一般路边墙外的野花游蜂。“我骂一声你真是个多情的俏冤家,我是一半儿难于担当一半儿领你的情。”

        碧纱窗外寂静没有一点人声,他竟然跪在床前急着要亲我。我骂了个负心郎就回转身。虽然我的话儿含有嗔怪之意,一半儿是推辞,一半儿是肯的。

        熄灭了银台灯,盘香的烟缕已将燃尽,他离开了房间,我一个人含着两行清泪走向冷清清的罗帏床帐。突然变为独处,孤枕难眠啊,真叫人无情无绪。被子单薄,有点儿温暖,更有点儿寒冷。

        这个多情多绪的小冤家,生生地把人家挑逗得极度憔悴,见面时总是说好听的话语还哄我。又怎么知道他,有多少话是真实的,有多少是虚假的话。

        解析:关汉卿的这一作品写青年男女的爱情发展过程,读起来朗朗上口,其中前两首的赞誉最盛,被近人吴梅称为元代乐曲的典范。以相见之喜作为开幕,以女主人孤灯哀怨的心里话作为结束,整套组曲用词大胆,毫无顾忌,并且又有细腻的心理描写,将人物千回百转的心思直白写来,情感色彩浓烈,趣味十足。

【南吕】四块玉•闲适

        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

        译文:想走就轻轻松松地走,想坐就安安静静地坐。渴了就喝,饿了就吃,酒喝醉了就唱几曲山歌,困了就在草地上躺一躺。日月漫长,天地宽广,休闲的日子好快活。

        解析:作为四首《闲适》小令中的第一首,此曲表达了关汉卿对名利的轻视和远离纷争、回归田园的向往。“适意行,安心坐”是作者提出的生活原则,他希望自己能行坐由心,无愧天地,不用仰人鼻息,也不用受功利思想的驱使,做每件事都发乎自己的本愿。

【南吕】四块玉•闲适

        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译文:老酒已经再次酿过,新酒也酿造出来了,大家围着老瓦盆一个个笑呵呵,和山僧村翁一起饮酒唱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休闲的日子好快活。

        解析:相较于《闲适》第一首着重表达关汉卿的生活信条和对闲适生活的向往,这首小令则写实地描绘出诗人与亲朋好友把酒言欢的画面。

【南吕】四块玉•闲适

        意马收,心猿锁。跳出红尘恶风波,槐阴午梦谁惊破?离了利名场,钻入安乐窝,闲快活。

        译文:拴住了意马又把心猿来锁,跳出那人心险恶的红尘风波,大白天南柯梦几人惊醒过。离开了名利争夺的场所,钻入自己手造的安乐窝,休闲的日子好快活。

        解析:《四块玉•闲适》组曲的前两首通俗易懂,大量运用朴实的口语化语言,而这支小令作为《闲适》的第三首,则显示出关汉卿深厚的文学底蕴,体现了他在经历坎坷挫折和挣扎之后,自然而然流露出急流勇退,远离官场是非的想法。

【南吕】四块玉•闲适

        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译文:像陶潜一样在南边地上耕作,像谢安一样在东边山上仰卧,经历的世态人情那样多。闲暇时把往事一一思量过。贤明的是他,愚蠢的是我,还争个什么呢?

        解析:在《四块玉•闲适》组曲的最后一首中,关汉卿着重倾诉了自己选择避世的苦衷,讽刺朝廷选拨人才时贤愚不辩的事实。

        从最初表达对隐居的向往,到最后倾诉选择隐居生活的缘由,这一套《闲适》组曲内容完整,结构安排巧妙,情绪也由平静转向激昂愤懑,每首小令的末尾几句皆是自我调侃之语,表现出关汉卿旷达的胸襟,以及不得不自我安慰的无奈心情。

【双调】沉醉东风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译文:相隔咫尺的人就要天南地北远远分离,转瞬间花好月圆的欢聚就变成月缺花飞的悲凄。手拿着饯行的酒杯,眼含着惜别的泪水。刚说一声“保重身体”,心中悲痛极了教人难以割舍。“好好地去吧,祝愿你前程万里!”

        解析:在此曲中,关汉卿选择前人诗词中经常出现的话别情形为主要内容,利用散曲“曲中有戏”的特点,声情并茂地还原并演绎了有情人饯别的场景。

【双调】沉醉东风

        忧则忧鸾孤凤单,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怕则怕黄昏到晚。

        译文:担忧的是夫妻分离,发愁的是月缺花残,为的就是你是我心爱的人,病虽病谁能习惯,即便是瘦了也甘心被他折磨,恨就恨孤单的罗帐,绣花的被子,怕就怕到黄昏发愁。

        解析:七句均由“X则X”的句式组成,重复堆叠,对仗工整,描写角度全面,程度上层层递进,至末句达到高潮,把饱受相思之苦的女子心态描写得细腻真实,所用词汇通俗易懂,所表达的情感却缠绵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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