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即永恒——入埃及记

我曾经做过一个清单,上面按照顺序罗列了自己最想去的几个地方。

里面有日本,有墨西哥,有冰岛,有阿拉斯加。

去过的国家越来越多,表单上的国家有增有减的这么些年来,唯有埃及,一直稳稳地占据着第一的位置,却始终未能成行。

而真正当我收拾行李坐上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到达开罗的时候,整个人还处在时差的恍惚中。

或许是因为心心念念太久,满腔的期待让我几乎屏息等待着这一刻。

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梦想成真的此刻了。

1

清晨的埃及,迎接我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满眼黄沙和石块。

而是入境单上娜芙提提的雕塑和海关小哥温暖的笑容。

坐着大巴车离开机场,在赶往金字塔的路上经过刚刚苏醒的开罗市中心:生机勃勃地充斥着各种叫卖的声音,小贩间穿行着身着各色长袍的本地人:他们大多肤色偏深,却又不完全是影响中非洲人的模样,看到游客会好奇地看过来,偶尔露出友好的笑容。这和我之前去过的同是北非国家,并且都属于伊斯兰国家的摩洛哥非常不一样。摩洛哥人酷爱穿戴白色,几乎能在街上看到大片的白袍男人,却很少能看到女人抛头露面在外面工作,是比较典型的阿拉伯国家。然而在埃及,不仅几乎看不到穿着布卡(一种把女人全身包裹起来只露出眼睛的黑袍)的女人,她们的头纱也是色彩斑斓的,并不过分死板。

颠簸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在正午的阳光开始灼烧之前赶到了吉萨金字塔群。

这个在最近几年,频频因为爆炸而出现在各国媒体报道页面的金字塔群,原本是古埃及金字塔最成熟时期的代表。整个园区内不仅有着全世界都熟悉的胡夫金字塔。加上附近的哈弗拉金字塔和门卡乌拉金字塔,这三座金字塔分别属于三位法老,见证了金字塔技术最繁荣时期的三个朝代。

吉萨金字塔

可惜的是,金字塔内部的珍贵文物早已被清空,现在能看到的,仅仅只是这座巨大金字塔的外貌。说实话,比起墨西哥境内漂亮的奇琴伊察,胡夫金字塔看起来朴素得过分:除了可以随意任游客攀爬拍照以外,这座巨大的建筑在近看的时候并不漂亮。然而只是想到几千年前的奴隶们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使用了多少如今已经彻底失传了的技术完成了这个奇迹,又忍不住让人肃然起敬。

绕过正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拒绝了金字塔周围一群都收头纱和收费帮忙拍照的小贩,当我一个人在角落里拍照的时候,遇到了一群背着书包围着头巾的女学生。

她们用着不太熟练的英语跟我打招呼:

“你好,能跟你一起拍个照吗?”

“帮你们拍照么?”我以为是她们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

“不,我们想跟你自拍一张。”

我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牛仔裤加T恤的普通打扮,想到自己从飞机下来之后没洗脸也没化妆的“鬼模样”,实在不太愿意被拍照。

然而看到这群女孩子开心的笑容,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们兴奋地拿出自拍杆,把“奇装异服”的我围在中间,拍了一张照片。

彼时我当然没有想到,那不过是我旅程中遇到的无数合照要求的开始。

2

第二站是位于开罗市区内的埃及博物馆,埃及人又大多称之为“法老博物馆”,只因为里面的藏品大多来自法老时期。这座诞生于1858年的红色建筑物,在经历了近200年的风霜之后,依然坚守着它最初被建造起来的目的:组织挖掘出来的文物流亡国外。虽然最终的结果或许并未完全如它的建造者,法国著名考古学家玛利艾特所期待的那样,埃及博物馆也守住了许多举世闻名的珍贵文物。

除去许多充满考古意义的书记官、祭祀雕塑,游客们最关心的自然也是法老们的随葬品和木乃伊。其中最出名的,无外乎图坦卡门和拉美西斯二世两位法老。这两位年代相近,功绩和寿命却完全相反的法老,一个因为他的黄金随葬品,尤其是那个璀璨夺目的黄金面具,闻名世界;一个则因为他传奇的一生而永远被载入史册。

遗憾的是,后者留给如今的我们的文物,除了现在还沉睡在埃及博物馆的木乃伊陈列室中保存较为完好的木乃伊和一些雕塑以外,他的墓穴内并未能挖掘到更多与这位伟大法老身份相符的文物。——或者说,在被世人发现之前,这些珍贵的随葬品已经被盗墓贼悄悄挖空了。

与其他对文物保护严防死守的博物馆不同,埃及博物馆内的大部分文物甚至连玻璃隔断都没有,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几千年前的文物放在游客跟前,不少的人都会忍不住好奇地摸一摸。而如果想拍照,一张付费的相机票就可以让你使用专业照相机打开闪光灯随便拍照。解说的小哥说这都是因为埃及穷,没有钱维护这些文物,只能采用这种方式。虽然无奈,可说起的时候神色间却是无法掩饰的难过。

对我而言,埃及博物馆最大的惊喜却并不是图坦卡门那间金灿灿的展示,也不是木乃伊陈列室里那些保存完好的“尸体”,反倒是在出口附近的一尊来自拉美西斯二世幼年时期的雕塑。这座半蹲着的雕塑和这位伟大法老成年后为自己建造的雕塑风格完全不同,神情中甚至带着些可爱的顽劣,一只手指被含在嘴里,背后立着一只在古埃及文化中象征着守护意义的老鹰。整个雕塑都带着一股让人忍不住微笑的童趣,让人忍俊不禁。

拉美西斯二世雕塑

3

在埃及旅游,不论怎么样都绕不开尼罗河。这条孕育了古埃及文明的母亲河,直到五千年后的今天也还在继续滋润着这片土地。

从开罗飞到以水坝闻名的阿斯旺,登上尼罗河游船之后休息了不过几个小时,就又披星戴月地乘车出发了。

这一站,是承载着拉美西斯二世盛世光景的阿布辛贝神庙。

凌晨五点,在警车的开道下穿越撒哈拉沙漠,看过了红日在沙漠中一点点升起的光景,又在慢慢铺满整片天空的阳光变得刺眼之前,赶到了这个坐落于埃及最大的人工湖纳赛尔湖边的神庙。

这座建造于3300年前的大型岩窟神庙,连同下游至菲莱岛的许多其他遗迹一起,组成了如今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世界遗产的努比亚遗址。据说阿布辛贝的名字,则是来源于1813年发现神庙时,为考古学家们带路的埃及小男孩的名字。

神庙门口是四座巨型石制的拉美西斯坐像,接近20米高的巨大石像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抬头,感叹自己的渺小。虽然原本完好的石像因为60年代的那次世纪大迁移而有了损毁,可留下的那几尊也都抗过了三千多年的风雨,依然坚固地守护者这座神庙。神庙内部的大列柱室不仅有雕刻精美的柱子,四周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色彩保留依旧完好的壁画上描绘着拉美西斯二世远征时期的赫赫战功,以及向太阳神拉的献祭过程。

随着人流穿过三道石门,神庙最里间的小小石室才是几乎所有游客和学者慕名前来的终极目标——并排的四尊石像,不仅将拉美西斯二世与普塔赫神、阿蒙神和哈拉赫梯神并排而坐,且只有在每年拉美西斯二世的生日与神庙的奠基日,阳光才会穿过整个阿布辛贝神庙,只铺洒在拉美西斯二世的石像身上。这个如今被称作“太阳节”的奇妙景观,虽然在整体迁移神庙时候耗费了全世界最顶尖科学家们的心血计算,却始终没能完全保留下来。

还有的人知道阿布辛贝神庙,更多的因为旁边那座属于拉美西斯二世第一人王后,奈菲尔塔利的哈托尔小神庙。这不仅是埃及历史上唯一一间为王后所建立的神庙,还有王后谷里保存完好的随葬品和精美的笔画。至于国人所熟知那几句据说是拉美西斯二世留给他心爱王后的情诗,是真是假,并没有定论。只是单单从历史来看,这位娶过8位王后,其中甚至包括自己女儿,养育过超过100个儿女的伟大法老,或许并不是后世各类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深情霸道法老吧。

阿布辛贝神庙

从早晨8点的人声鼎沸到10点半的人可罗雀,阿布辛贝神庙的一天仿佛只有清晨才生机勃勃。时间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散去,整个神庙变得安静的同时,倒才真的透露出了它真正的面貌:庄严肃穆,无与伦比。

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4

尼罗河的游轮之旅其实称不上特别舒适。

因为吨位限制,再豪华的游轮其实也没有办法做到像海上的游轮那般丰富,大部分的构造都是舱底是餐厅,中间几层有几间小商店和健身房,楼顶甲板上有游泳池和酒吧。行船的大部分时间里,欧美游客都会放松地在甲板上享受日光浴,而害怕晒伤的亚洲人大多只能在船舱内转悠。好在中间两侧都是大片的玻璃,只是待在大厅里,也能又避风遮阳又享受沿途的风景。

同船的有一大批印度人,所以餐厅每天都有咖喱,导致一日三餐都在船上的我偶尔怀疑自己不是在埃及而是在印度。好在我明智地带了几盒泡面,稍稍解救了一下我的中国胃。

每天游轮都会靠岸,然后大家随着人流去参观附近的神庙,再回到船上继续航行。

就这么沿途参观了埃及唯一一座供奉了鳄鱼索贝克神和老鹰荷鲁斯的双神庙,以及如今埃及境内保存最完整的埃德福神庙。顺便还坐了一把埃及晃晃悠悠的小马车。虽然被凶巴巴的埃及大叔敲诈小费有些不满,但是好在在同船德国老婆婆的帮助下顺利脱险。

古埃及人信奉的声明,大约有三种类型,有的类动物,比如大象女神萨提特;有的类人,比如死亡与生育之神奈芙蒂斯;还有不知来源的抽象形象。而这些古埃及神话中

三天之后,终于抵达了古埃及的中心,底比斯。

它现在的名字叫做卢克索,也被称作世界上最大的露天博物馆。

帝王谷和王后谷里沉睡着埃及许多伟大的法老和王后,也是图坦卡门金灿灿的随葬物和包括拉美西斯二世在内不少法老的木乃伊的挖掘地。

卢克索神庙

可比起拥有精美笔画的帝王谷,我却对卢克索神庙的印象更深。不仅是因为那134根巨型的石柱和如今已经无法复刻甚至修复的方尖碑,还有那据说属于拉美西斯二世的巨大浴池——虽然从大小来看,那更像是个巨大的池塘。

更特别的是,在神庙的中央被破坏后,这里建起了阿布.哈格固清真寺。如果仔细看,还能观察到天主教堂的遗址藏匿在卢克索神庙的遗迹之中。

三种不同的宗教融合在了这个有着古老历史的神庙之中,竟意外地和谐。

诚然,的确如许多去过埃及之后倍感失望的人们所说,埃及的旅游业已经高度发达,几乎所有人都乖乖遵守着既定的路线,看着相同的风景。而神庙们也大多风格相似,只是记录着不同时期埃及的历史。

这与伫立于北非另一角的摩洛哥、甚至其他身处中东的阿拉伯国家都非常不一样。

如果说摩洛哥给人的感觉是五彩斑斓的,那么埃及的色调则似乎永远是土黄色的。

很多时候,及时天空湛蓝,阳光灿烂,看到那些充满历史痕迹的神庙和雕刻在上面的画面,都会觉得心情莫名地沉重。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破碎的文物,还是因为厚重的历史。

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5

埃及人说:“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不管离埃及多远,都会再次回到埃及。” 原以为会是黄色滚滚河水,却没有想到尼罗河水,是漂亮到让人惊叹的深蓝色。 两岸是能看到大片绿色的耕地,而当风平浪静的时候飘荡在尼罗河上,才真的明白这条河对埃及人的意义。 水让他们得以生存,也让这个国家得以在五千年前以那样强势的姿态被印刻在整个世界的历史上。

坐在帆船上听他们低声哼唱着古老的民谣,看着夕阳的余晖慢慢消失在水平线上,回过神来才发现旅程已经接近尾声了。最后一天原本想去看一看已经不复存在的亚历山大灯塔,可想起当初在土耳其境内对着一堆废弃的石块想象阿尔忒弥斯神庙原本模样的惨状,最终还是放弃了。

尼罗河

6

最后一天,在哈里里市场旁的小店喝了一杯浓郁的咖啡,抽了几口分不清是橙子还是菠萝口味的水烟,度过了一个足够埃及味道的早晨。

随着人流慢慢走近了这个拥有600年历史的“巴扎”,看到的商店大多也都是卖些金银首饰、莎草纸画和手工艺品。而这里除了错综复杂的街道让游客迷糊,还发生几起针对游客的恐怖袭击,曾经一度让许多游客望而却步。

我的导游哈图沙是个在开罗大学学习过汉语的小伙子,一再嘱咐我就沿着哈里里市场的主干道走,不要拐去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于是我很听话地一直在主路上的商店转悠,顺便和精明埃及商人讨价还价,买了几个漂亮的香水瓶和一个刻着娜芙提提雕像的银制餐盘。

“你来自哪里?韩国?日本?”

“中国。”

“啊!中国!那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比卖给日本人和韩国人更便宜!”

这些商人虽然不会说中文,倒是挺了解亚洲国家之间微妙的关系。

就这样,我的旅途结束了:短暂又仓促地参观了几个最赫赫有名的神庙,看过了金字塔的奇观,在尼罗河上游过船,吃过埃及可怕的中餐和味道还凑活的本地菜,以及被非洲的太阳又一次灼烧了之后……又晕乎乎地踏上了归途。

这片土地,似乎从未辜负每一位造访者的期待。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许多珍贵的埃及文物至今流亡国外,一度成为了欧洲人把玩的物件。可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也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了保护。甚至因此,让已经被恐怖袭击摧毁的许多古埃及文化继续传承了下去。

愿有一天,埃及能够恢复到有能力重新追回,并且妥善保护这些文物的强大。

愿饮过尼罗河水的儿儿女女,都能在守护之神荷鲁斯的护佑下,平安回到尼罗河岸。

愿和平复归,文明永在。

一如卢克索神庙里屹立不倒的方尖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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