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鼠记 第三十章 风雨飘摇

【本章主要出场人物简介】

火瞳:一只特立独行的流浪猫。因老鼠绝迹,猫族终日碌碌无为,于是他怀揣着捉鼠梦想离开族群,踏着父亲的遗志去寻找老鼠的踪迹。

黑尾: 一只原本生活在人类家中的混血宠物。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兄弟姐妹中黑尾却越长越像丑陋的老鼠,为了活命,他不得不离开家人…

翠羽:一只因偷猎者袭击和家人失散的野鸭,被农夫捡到后,开始了与鸡群的生活。但狭隘的鸡群不断排挤、压榨翠羽,让她萌生离开鸡群寻找家人的想法…

在晴川鼠堡的库房门口,库管员正讲在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黑尾脸色的变化,还在不停地絮叨着:“这个血泠可真够狠毒的,他直接把黑山拉到了实验室,做了蛇毒活体实验!还美其名曰‘为帝国贡献最后的力量’!哎呀妈呀,真是太恐怖啦!难怪被称为‘鼠族第一恶棍’,名符其实呀!”

黑尾脑袋嗡嗡直响,眼前一片空白,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不过黑山也真是一条汉子!到死都一声都没吭!”库管员感叹道。

黑尾忽然明白过来,父亲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他一起逃走——那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人需要他保护!打晕狱警是为了保护爱米,不让她卷进来,同时拖延时间,掩护自己逃出鼠穴;而去宪兵队自首,是想自己承担所有的罪责,不拖累他的叔叔黑云堡长。可是父亲没有想到血泠的冷血!是血泠背叛了父亲,是血泠背信弃义陷害了父亲,是血泠恩将仇报害死了父亲!

在黑山临刑的前夜,黑山曾将一封诀别信托付给自己的心腹,转交给黑尾母亲:


我最亲爱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此乃世间常态,你不要心存怨念。

幺仔已经安全离开了鼠穴,去追寻属于他自己的梦想,勿念!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会圆梦而归,重新回到你们的身边!我好期待那一天,能和你们一起看着他归来!

照顾好孩子们!

永别了!我最亲爱的!

独眼黑山绝笔


当黑尾母亲拿到这封信之后,还未读完,就因悲伤过度昏了过去。

黑尾不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不是“黑色合唱团”的成员。但即便是真的,他的父亲也一定是名称职的成员,因为他履行了自己应尽的责任!

这就是黑尾的父亲——黑山,父爱如山!

黑尾脑中回想起之前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黑尾终于抗不住了,巨大的悲痛压垮了他的心理堤坝,黄豆般大的泪珠从他悲伤的脸上倾泻而出。无处释放的痛苦,让啜泣迅速变成嚎啕大哭,直至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在痛哭之中,黑尾身上的毛色也变回了豚鼠的样子!

库管员发现情况不对,连忙抄起躺椅边的长枪,对准黑尾,大声呵道:“你是谁?为什么闯到这里?快说!”

可是黑尾已经被痛苦淹没,只是一味地哭泣,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

就在这时,火瞳“唰”地跳将出来,一爪弹开长枪,一爪拎起老鼠库管员的脖子,将他摁在墙上。

库管员之前也仅仅是在海报上见过猫的图画,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猫。所以当一只活生生的大猫出现在他面前时,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大呼饶命!

“黑尾,别难过了!木已成舟,哭是没有用的!”火瞳训斥道,“现在大难当头,你父亲舍命把你救下来,难道是想看着你在这里哭的?!”

火瞳的话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黑尾,他狠狠擦掉眼里的泪水,绷紧嘴巴,竭力控制住因哭泣而不停起伏的胸膛。

“下,下一步怎么办?去救老神仙,还是去救……猫族长?”

黑尾的问题切中要害,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选择。虽然不知道另外两路特勤队去了哪里,但仅这两个进攻方向已经让他们不知所措。而且鼠族特勤队已经出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目前他们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去救援。怎么办?应该去救哪一个呢?

黑尾知道,这个选择涉及猫族的首领——猫族长,这事儿只能由火瞳来决定。

回猫港去救猫族长是火瞳最先闪过脑海的念头。因为那里不仅住着猫族长,还有他的家人,他生于斯长于斯,那里是他割舍不下的故乡。但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回家乡去救猫族长,就意味着舍弃老神仙,意味着让老神仙孤军作战。在这个关键时刻,火瞳提醒自己,要撇开个人情感的干扰,从当前的大局来做判断:

现在猫族的爪牙已经退化,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肯定无法与鼠族正面对抗!但是毕竟猫还长着四条长腿,打不过还跑不过嘛。何况还有人类在,鼠群也折腾不到哪儿去。而且他们找猫族长想要拿到的东西是鼠牙——现在鼠牙还在自己脖子上,他们去找猫族长一定会无功而返。而老神仙那边呢,虽然不知道这次鼠族派兵想要做什么,但一定事关重大!

“去救老神仙!”火瞳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的族长、你的家乡怎么办?”黑尾问。

“你不是常说‘车到山前必有大马路’吗,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黑尾心中也倾向于去救老神仙,他朝火瞳点了点头,然后扔掉腰上用来假扮鼠尾的绳子,匆匆朝回走去。

火瞳看了看被掐在手里的老鼠,心想:真的要杀死他吗?

还从没杀过老鼠的火瞳心里忽然犯起了嘀咕,此刻他真有些下不去手!那个库管员似乎看穿了火瞳的心思,连忙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求求猫爷爷!求求猫爷爷,留我一条贱命!我现在是上有九岁的老母,下有两个月大的鼠崽。你要杀了我,我们全家可就死定了!哎呦呦——!求求你猫爷爷!饶我一命!”

火瞳心一横,朝老鼠脑袋旁边的石头上狠狠砸了一拳。看到耳边火星四溅,库管员老鼠立马被吓得昏死过去。火瞳手一松,老鼠便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火瞳长叹一声,转过身,恨恨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库管员老鼠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嗅了嗅周围的空气,确认火瞳他们的气味变淡之后才睁开一只眼,偷偷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看到猫和豚鼠已经彻底离开,那只老鼠腾地坐起身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来到旁边的一个小屋里,抄起一根铜管传声筒,结结巴巴地大喊道:“红,红,啊红色警报!红色警报!快……快帮我接特勤科!快!特勤科!喂?喂?!对面有人吗?……”

原来,这只老鼠刚才只是假装昏死过去,等火瞳他们走远后才起身向鼠族的情报部门报警。

火瞳和黑尾回到地面时,外面已是暴雨倾盆。虽然此时还是上午时分,但天空却如同黑夜一般——头顶上是乌压压一团,脚下是灰朦朦一片。云中,闪电就像肌肉上臌胀交织的血管,不停在空中显示着它摧毁一切的力量。

没有丝毫的犹豫,翠羽载上火瞳和黑尾,冲入风暴,朝梦之都飞去。

此时,空中的情形比地面更加糟糕。狂风裹挟着冰冷的秋雨,像鞭子一样在空中狂舞,无情地抽打着翠羽脆弱的身躯和翅膀。一道道闪电犹如一柄柄金色长矛,赶着滚滚的炸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天幕,扯破乌云,直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们就如同闯入了被霹雳、暴风和骤雨肆虐统治的地狱,逃无可逃,藏无可藏。

翠羽艰难地飞行在空中,时而避开危险的气旋,时而擦过骇人的闪电,时而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摆,时而被雨柱冲刷得摇摇欲坠。火瞳和黑尾已经无法分辨东西南北,不过好在翠羽的大脑中天生有一副指南针,无论视线多么模糊,她仍能辨认出前进的方向!

冰冷的雨水让他们三个像一沓春饼一样紧紧贴在一起——黑尾搂紧翠羽的脖子,火瞳则搂紧黑尾的身子和翠羽的脖子!虽然黑尾和火瞳都经历过雷雨天气,可他们却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狂暴的雷雨。他们将耳朵紧贴在脑后,双眼闭紧,任凭狂风暴雨如何扭打都一动不动,生怕被潮水般的雨水冲走。

而翠羽则淡定很多。无论雷声有多大、疾风有多狂,她都目不斜视盯紧前进的方向,有节律地舞动着翅膀。因为翠羽的祖辈们每年都要进行这样的长途跋涉,直面突如其来的急风骤雨和电闪雷鸣。身为一只野鸭,翠羽完全继承了这种优良的血统,处惊不变,临危不乱!而且翠羽在桃园时,几乎承包了鸡群所有的重体力活儿,这反倒让她的翅膀比其他的野鸭更加结实、更加有力!

此时,梦之都刚刚经历完一场暴风雨,但天空仍未放晴,重云如盖。

猪人,这群脑袋被肠胃控制的动物在品尝了美味的棒棒糖后,一种新的欲望正在不断滋生、膨胀,并迅速占领他们的大脑、填满他们的身体。这个新的欲望就是,他们要再吃一次棒棒糖!

猪人们沿着马路边走边看,东张西望,不停踅摸着路边的小店。很快他们在一所小学旁的小卖部找到了这种食物,而且是整整齐齐地排在货架上,足有四五十根!

猪群,无论是住在养猪场,还是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遇到什么就吃什么,而且不问不闻,一见到就直接先把嘴巴、牙齿伸了出去。即使变成人,他们这一习性也没改变。看到这么多棒棒糖摆在眼前,这群猪人径直走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一看来了这么多客人,喜出望外,感觉今天的财运来了!可没想到这群人走到货架前,二话不说,抄起棒棒糖就把糖纸撕开,然后一人一根,含在嘴巴里,美滋滋地嘬了起来!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一群疯子,别人都是先结账再吃,他们可好,上来直接开吃!

“哎哎哎,你们谁先把钱付了呀?”老板喊道。

“钱?什么钱?”一个猪人问。

一听这话,老板一脸惊愕,连忙上前拦住准备剥糖纸的猪人,一把夺下棒棒糖,重新裹好糖纸后放回货架:“哎哎哎,你们到底付不付钱,没钱的话赶紧走!”

“钱是什么?干嘛用的?”又一个猪人问。

老板从没遇到过这种人,竟然说不知道钱是什么!他顿时被气了个半死,心想:你们是神仙派过来玩儿我的吧!不过面对这么一群着装统一、一脸严肃的人,老板一时还真搞不清这帮人的来历,心里多少也有些犯怵。

“走走走!赶紧走!没钱还想吃白食儿!”老板无奈,只得自认倒霉,将这帮人撵出了店。

猪人们站在街上,议论纷纷。

“人类可真奇怪,那么多好吃的摆在那里,竟然不让吃!”

“是呀!还说需要什么……钱。”

“钱是什么?”

“不知道呀,估计是什么好吃的吧!”

“嗯,应该是,味道应该也不错!”

“很有可能!要不,你看那老板着急的样子,就好像好久没吃过钱似的!”

“嗨呀,算了算了!不要跟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计较,咱们再去别的店找找,应该还有!”

“好!快点离开这里吧,我一看到那东西就止不住地流口水!”

“我也好想吃。”

“行啦行啦!快点往前走吧,一定会有的!”

说完,猪人们又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翠羽他们经过一番艰苦奋战,终于平安地飞出了雷雨带。眼前,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中硬生生挤出一条缝来,射出一道恢弘靓丽的阳光,照亮了他们前进的方向——不远处,几座山脉环抱之中,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楼宇,那正是梦之都的所在。

翠羽飞到老神仙所在的那座大厦上刚一落脚,便发现屋顶就像遭小偷洗劫了一般,满目狼藉。破柜子、烂箱子、打碎的雕花屏风,还有烂瓶子、破罐子和碎瓷片等等,七七八八散落一地。地上还到处都是用牙签和羽毛做成的飞镖,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

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们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赶到老神仙住的“空调房”,结果看到窗户大开,里面的物品被翻得七零八落,但唯独没有见到老神仙的身影。

于是他们分头寻找,最终火瞳在一个墙角找到了老神仙。只见老神仙疲惫地靠在墙根,满身伤痕,左腿上还插着一根牙签飞镖——半截镖头已经深深插到了小腿肚里,伤口处还有些红肿。

火瞳一边招呼黑尾和翠羽过来,一边固定好飞镖,用利爪把露在腿外面的镖尾削掉。

“老神仙,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老鼠们来过?”火瞳焦急地问。

“是……是一群骑着蝙蝠的老鼠!不要管我,快……快去追他们!他们抢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老神仙说话时,特别用着重的语气强调了“非常”这两个字。

“什么东西?”火瞳问。

“是一块黑色的石头!”老神仙焦急地说,“快!一定要快!他们朝那个方向飞走了!一定要抢回来!这事关你们全族的命运!”

翠羽知道情况紧急,顾不得细问缘由,飞身便跳下楼顶。火瞳和黑尾也紧随其后,纵身跃下,跳到翠羽的背上,一起朝老神仙指的方向飞去。

“千万要当心,他们有吹矢!”老神仙不知道火瞳他们有没有听到他的提醒,只见他们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穿过厚重的云层,火瞳他们不一会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二十余只蝙蝠穿行在高楼大厦之间。每只蝙蝠上都坐着一只老鼠,每只老鼠都身背箭囊,手持竹杆,全副武装。

“快看!”黑尾指着其中一只鼠兵说,“你们看中间那只蝙蝠,背上驮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翠羽和火瞳望去,果不其然,中间一只蝙蝠的背上驮着一块黑色的石头,旁边还有一只鼠兵仔仔细细地扶着它!正在这时,火瞳胸前的那颗鼠牙吊坠突然开始拼命地跳动,火瞳连忙将吊坠的绳子紧了紧,将鼠牙塞到深深的毛发里。

“他们鼠多势众,咱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翠羽,你悄悄飞到他们上面,我变成透明色,跳到他的背后,咱们趁机抢走石头。”黑尾的鬼主意最多。

“好!”

说完,翠羽迅速爬升到鼠群的斜上方,然后展开宽大的羽翼并停止挥动翅膀,从背后悄悄向下滑行到鼠群的正上方。这个策略非常有效,鼠群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只野鸭正在他们头顶上并驾齐翔!

黑尾站起身,立在翠羽翅膀的根部,把身体变成透明状,准备寻找下落的时机。

可当黑尾站起身后,他立即感觉就像自己飞在半空中一般,眼前的高楼飞快地向身后退去,耳边响起“飕飕”的风声,浑身的毛发也被吹得扑簌乱响。放眼望去,脚下是万丈的高空,地面上的街道变得像蜘蛛网一样纤细。

黑尾还从来没有站到过这么高的地方,他顿时就像得了恐高症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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