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

元夕之夜，花市灯明恍如白昼，火树银花不夜天。却看街巷之中，蛾儿雪柳处处，欢声笑语盈盈，独属市井之中人间烟火之味，节日气氛浓烈。星光点点映入眼帘，我本不喜浮华，此时却并不愿逃离这般喧闹场所。

穿梭于大小摊市之中猜词解谜，不亦乐乎。忽听得身旁器物坠落之声，抬望眼，凌绢丝穗委地，便近前俯身拾取悉数奉还。一瞥却是惊鸿，那姑娘眉眼带笑，恰似二月间含苞待放的一朵豆蔻花。领着婢女于此采买用料，欲自制元宵彩灯。伊娴静如水，眼波婉转如泣如诉，似有千万言语止于唇齿之间，却又只微笑颔首致谢。

人头攒动处，相逢又匆匆。只此一眼，霎时万籁俱静，浮世衬为背景，只伊一人音容笑貌，久久萦绕不去。心中倾江倒海，万般滋味如鲠在喉，却装作波澜不惊。

风影婆娑，无端惹得梅花香气四溢，柳枝婀娜弄姿。流苏摇曳，疏影馥郁。不意又遇佳人，灯火阑珊处，伊借着微光刺绣，一边与侍女闲坐谈天。不久便制出成品，将花灯置于柳树枝桠间。趋近前来细细查看，姑娘刺绣精湛，手艺巧夺天工，却并不张扬。伊人自叙：“自小家教严谨，难得有缘出闺阁逛花市，想必公子对此地甚为熟知，可否斗胆请公子引路，赏花灯猜灯谜，共度佳节良宵。”欣然赴约，求之不得。怎奈欢愉苦短，乍现又凋零。不多时笙歌散尽，玉漏相催，这匆匆数时辰实难诉尽衷情，又怕唐突冒犯，只定来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心中惆怅缱绻，卿可知别后夜夜除非，好梦难成。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今年元日再度相遇。闭目养神，脑海皆是当日事：并步走过的小径，落梅纷乱，卿不忍践踏，步履轻盈踩花瓣空隙。出口成诗，不输谢道韫咏絮之才。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吾却不以此为然，珍视彼此为知己。当日此时伊人一颦一笑，一字一句皆能细叙，相识恍如昨日事。只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盼重逢如久旱中祈愿甘霖。花前，月下，灯影里，黄昏后，每处细节描摹刻画在心间，盼秉烛再谈旧事新闻。日复一日的期待满怀与失落相衬，惆怅郁结在心，何处可堪排遣？

当时年少轻狂，怎知世事难料。年年元夜重游故地，灯市火树银花，繁华如旧，但众里寻他千回百度，却仍不得见故人。诗意犹存，却已物是人非，崔护所写名篇“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中的惆怅落寞，今日算得领悟了。小生不才，未能与姑娘永结秦晋之好，而今父母媒人催促，万花丛中经过却懒于回顾，倒也不是我定力有多么好，正是应了元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时隔数年，兜兜转转，却依旧抹不平心中情意。

难同他人细说执念之深，纵时人皆知思君之意，却无人懂这镂骨铭心。明言感同身受之人，却无一不是做媒之说客。人间多少芳草美眷，心中却再无虚席，只觉孤独寂寥，药石无益。君既无意，何苦惹人错付青丝。心有千千结，一动便似蚕食，痛彻心扉。多少次借酒浇愁欲忘于江湖，却始终不得亦不忍。泪眼干涸，杜鹃啼血，只任他明月西斜，衣带渐宽。此情此景，纵然愁思化作春江，也流不尽心中的抑郁之情。

一见姑娘误终生，不见姑娘终生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