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

多年没看到过木槿花。

我原以为木槿花不属于南方,不属于我走出来的外面的世界,直到昨天下午,同楼层一一的玩伴子瑶来敲门,递进来一朵木槿花,说是一一落在她家里的,我才又看到了木槿花。没错,是木槿花,红色,红中带粉的花瓣,围着一柱星星点点黄色的花蕊,和我少年时乡村里绽放的花朵一样。

那时,木槿花开在我家门前,九叔家的菜园边上全种着木槿,密密地,艳艳地,足有一人高。每年放暑假的时候,正是木槿花盛开的季节,红色的花朵绽开如一只只小喇叭,阳光下的红色越发艳丽,黄色的花蕊也格外耀眼。木槿易生长,枝叶繁茂,不甚高,是天然的篱笆。盛开的木槿花常引来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也有蜻蜓间或地停歇在枝叶上头。

就在那一个盛夏的中午,柳州出现在木槿篱笆旁,带着一个小伙伴,拿着一个用柳枝和蛛网制成的网圈,瞅着四下翻飞的蜻蜓。我站在家门口,看到了他,他也看向了我,我给了他浅浅的笑脸,他也露出了笑,眼里闪着光。没有言语,但彼此都会意了,一种许久不见的招呼。阳光下,他的脸白里透着红,像映上了木槿花的影,他彼时的轻松、欢快的少年趣味,是相隔已久才又看到的,遗憾的是,那一次竟成了我们最后一次的相遇相视。

我和他曾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河里抓鱼,一起草丛里捉蚂蚱,我们有过许多共同的童年快乐。身为哥哥的他,小学五年级时就高约一米七,成了学校里的巨人,自然他也成了我的保护神,我习惯了有他的保护,成了他身后的尾巴。他充满着好奇心,时常能用简单的材料制造出许多新奇的玩具,而我多在旁边看着他的工作,偶尔充当个小助手,一起搞发明创造也增加了许多我们相伴时的乐趣。

后来我们都上了初一,读不同的学校,放学后我们依然会到一起。夏夜纳凉的晚上,我们或坐或躺在晒谷场上,在星星底下比赛说着刚学过的英语单词,说着各自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再晚些时就听着周围草丛里的虫鸣,捕捉少年时的梦想。再后来,听说他病了,大人们说是肝上的病;也听说他整日躺在家里,吃着各种问来的药;也听着他疼痛的时候,会手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出一句声。我记不得他有多久没有出门,也很难想像他遭受的病痛,我仅记得那个初一暑假阳光灿烂的中午,他到木槿篱笆旁捉蜻蜓,浑身散发着少年满怀憧憬和快乐的气息。不久之后,又听说他走了,不再为疼痛翻来覆去。

那个中午没有上前和他打招呼, 一起捉蜻蜓,成了我留存至今的遗憾。回想他那时的眼神,也像是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倘若那时上前去说些话,至少也能给这段友谊加上一些话语的记忆。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我从舞蹈教室接出女儿时,给她看手机上的图片问她。

“不知道。”

“红色的这朵和你采回来的一样,这是木槿花”

“哦,对对,昨天我说成了槿木”

“谁告诉你的?”

“妈妈在手机上查的”

“花在哪里摘的?”

“和子瑶在一处草丛里看到的”

“哦,你知道吗,爸爸小时候的家门口种着许多的木槿花”

“为什么叫木槿?”

“植物的名字而已”

“你知道吗…呃…”

我停下了我想要说的话,尽管一阵隐隐的痛还在心间流淌,我想孩子不会懂我的心,这样一段伤心的过往,它只属于我,属于我少年时的记忆。

早上才看到的木槿花已经蔫了,像逝去的青春年少,我们最后一次见到的那一年的暑假,他也正如阳光下盛开的木槿花一样开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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