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JOE 的梦

阿JOE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他打开台灯，眯着眼睛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才四点多。

但是阿JOE 已经睡意全无，刚才那个梦给他的刺激不小。他努力坐了起来，试图回忆梦的全部。汗水早就打湿了头发和枕巾，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去擦把脸。”他对自己说道。于是他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回忆着梦境。

水龙头冰冰凉的触感让他又清醒了一些，然而却没有一滴水流出来。

“操！又他妈停水了。”阿JOE 骂了一句，只好用干毛巾擦擦头上的汗水。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魔都的一个老旧小区。房子是他自己买下的，几乎没花他父母什么钱。

阿JOE 几乎是天天待在家里，离群索居，形只影单。他和四周的邻居不熟，在这座远离家乡的城市，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他的收入却不低，来源是在网络上他加入的一个黑客组织——他们以给盗版商破解软件游戏什么的作为职业——此外他还炒各种外币期货黄金什么的。这几年兴起的比特币也让他收获颇丰。

是的，阿JOE 很聪明。但拥有那天才一般的脑子的代价，就是他很难接受现实中的朋友。他在真人面前，总是磕磕绊绊无法流畅表达自己——甚至是在父母面前。

所以，他的朋友全都在网络之上。在屏幕面前，看着字符跳动，这让他感到心平气和。

于是他再次坐了下来，打开笔记本，习惯性地点开社交软件。不过很可惜，几乎所有人都是灰色的——大家大约都在睡觉。

阿JOE 拉了拉滚动条，好的，还有一个朋友在线。而且真是巧啊，对这个朋友讲他的梦，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JOE 】 嗨，还没睡啊老刘？

【一天到晚的刘忙 】我靠，你居然还在？通宵了么~

【JOE 】不是，做了个噩梦。刚醒。

【一天到晚的刘忙】sad for you~

【一天到晚的刘忙】你做了啥梦？不会又梦见克苏鲁了吧？哈哈~

【JOE 】没错，我又一次梦见古神了。

【一天到晚的刘忙】你该去写小说，阿JOE~

和他一样，网络对面的老刘，也是个克苏鲁小说爱好者。他俩常常讨论和分享有关这个奇怪宇宙的一切。阿JOE 非常喜欢这一系列故事，书里那种奇怪的疏离和无助，让他感同身受。

【阿JOE 】我还是来写写我的梦吧，我得在忘记前把它记下来。

【一天到晚的刘忙】嗯嗯，写啊伙计，我看着呢~

阿JOE 咽了下口水，开始努力回忆起梦境的全貌来，同时把它打在屏幕上。

【阿JOE 】开头我不记得了。我记得的开始，是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

【阿JOE 】我心里知道这个地方，应该是某个古神的殿堂。我听见了声音。

【一天到晚的刘忙】狂乱的鼓声和笛子？我猜你遇上了伟大的阿撒托斯~

【阿JOE 】不不不，应该不是。我记得我听见的是喘息和轰鸣，类似呼噜声或者雷声。

【阿JOE 】然后我似乎适应了黑暗，我看见眼前的古神了。我说不出它是哪位，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古神。

【一天到晚的刘忙】哦？那它是什么样子的~

【阿JOE 】很难形容。我看见它低低地飘浮在空气里，没有挨着地。看上去就像一大团黑雾，但又不是那种气体状的，更像是液体。它不停变换着形状，伸出和收回触角——就像动画片或是游戏里那种怪物的原生质的胚胎一样，你能明白么？

【一天到晚的刘忙】啊啊啊，我懂你的意思。我靠这画面感~

【阿JOE 】我现在想想，大约是莎布尼格拉丝？不过它没有嘴巴，不停发出喘息和轰鸣声。

【一天到晚的刘忙】啊啊我靠，哺育万千子孙的黑山羊，啊啊啊好棒！我特么想入你梦了都~

【阿JOE 】然后我看着它，他也看着我。我知道它在看我，虽然它也没有眼睛。然后我就问它：“你是谁？”

【一天到晚的刘忙】厉害了！居然不是撒腿跑而是问古神~

【阿JOE 】它没说话。我是说发出声音那种。但是我的脑子里浮现了它的回答。

【阿JOE 】“吾乃世界之源，世界之终，时间的创造者与毁灭者，理性的起点和终焉。”

【一天到晚的刘忙】麻辣鸡这话真鸡儿带感！写小说啊伙计~

【阿JOE 】然后我就明白了，它就是混沌。不是Chaos，而是盘古开天开的那个。

【一天到晚的刘忙】我靠！山海经克苏鲁，厉害了我的JOE ！

【阿JOE 】我在梦里，突然想要伸手碰它。然后就想起来庄子的故事。

【一天到晚的刘忙】啥故事？

【阿JOE 】就是那个给混沌开窍的故事。

【一天到晚的刘忙】我靠，所以你给它开了个窍把它玩死了么？

【阿JOE 】我梦见我把手都伸进去了，触感很奇怪。又冷又软，就好像手伸进水流一样，还有冲击感。然后我就醒了。

【一天到晚的刘忙】厉害了，非常有趣的梦

【阿JOE 】可惜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看见。

【一天到晚的刘忙】哈哈哈，也就只有我一个人看了。我不说了，你注意时间。

他的头像灰暗了下去。阿JOE 决定上网转转，玩玩游戏什么的。

然而他很奇怪地发现网络不可用。

“我靠，网也断了？”

阿JOE 突然发现右下角状态栏的4:51前面有个“PM ”字样。

他跑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外面漆黑一片，毫无灯光，不似人间。

远方天际，有闪电一般的红光涌动，在那红光之下，他看见如高山一般的巨大触手从天空垂下。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