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递交了辞职报告。在家宅了几个月后,我游遍了祖国的西南和西北。最终,我在古城开了家客栈。
客栈名叫旧馆,谐音酒馆。客栈刚开一周左右,我迎来了第一位,不,是第一对客人。来的是一对老夫妻,看着应该有六十岁左右。
古城午后的阳光是有些晒的,但我总是在吃过饭后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一会,旁边沏一壶茶,慢慢的喝着。日子很快,但你又感觉时间很慢,如白云苍狗。
“你好,有人吗?”我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门铃声将我惊醒,起身去开门,是一对老夫妻。
“你好,你这里是民宿客栈吗?”没等我开口老爷子就问。
“是的,您里面请。”我不敢懈怠毕竟这有可能是我的第一位,不,是第一对客人。老两口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稍微大点的行李箱,我连忙帮忙拎着。
进入院子后我向老两口介绍我的客栈以及所有不同的客房。
“你这里晚上安静吗?”老爷子静静地听完我絮叨后问我,我有些一愣随即回答,“安静,您可以看到客栈是在胡同里面的,晚上的话是非常安静的。”
“那行,就要你刚才说的,阳光房。住两天。”老爷子利落的掏出身份证和钱包。我走进吧台,办理好入住。随即帮老两口把行李拎到二楼。
“您问我晚上安静不安静是为了奶奶问的吧。”楼梯上我问老爷子。老爷子嘿嘿一笑没有说话,老奶奶微笑着说,“我呀,睡眠不好,老了,晚上要是有些吵就会睡不着,这不他就想着看看这胡同里有没有客栈,晚上应该会安静些。”
从开门时老奶奶就是一直挽着老爷子的胳膊,看上去什么恩爱。
“这说明爷爷对您关心啊,”我把行李放在门口,“真是想不到您二位能够如此恩爱。”老爷子笑出了声,老奶奶也是嘿嘿笑。“那行,有事您再叫我。”
安排好房间后我又躺回藤椅上,不过这次没有睡反而心生欢喜的哼起了歌。“二月里来,是新年~”
过了一会儿,老两口收拾完下来。“呦,还是小青柑。”老爷子走到我跟前闻了闻茶,我连忙坐起来,“您也爱喝茶?”将二位移步吧台前,这是我的茶台。
“算不上爱喝,只是吧如果只是喝白水,总觉得这生活啊,少些味道。”老爷子熟练的泡起了茶。
“之前啊,他是喝酒的,喝的凶。怎么劝都没用,后来有次喝多了走路栽沟里去了,就再也没碰过了,改喝茶了。”老奶奶笑着揭着老爷子的短。老爷子淡然一笑。
“这人啊,你告诉他前面有坑,不如让他栽一跟头,然后再扶他起来。”
“喝茶品人生,喝酒讲故事。”老爷子感叹了一句。
茶在杯子里转着漩涡,一圈一圈。热气蒸腾着上升,茶香也在这时飘散。
“奶奶,您和爷爷一直都是这样恩爱吗?”说实话我有些好奇,因为现在的人,生活很快爱情也变得快餐话。
奶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和他啊,在二十年前其实是水火不容的。”
“刘桐,赶紧过来。”村里有名的媒人站在村口喊着,刘桐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慢悠悠的走着。“哎呦,你走快点,好事。”媒人焦急的小跑到刘桐跟前。
“啥事啊梅婶,你不会是要给俺说媳妇吧。”刘桐问。
“嘿嘿,算你小子走运,这家姑娘可是好的很。”
刘桐一听直接蹲在路边,不走了。“你这是干啥啊?”梅婶急的直拍大腿。
“俺不结婚。”
“你瞅你这说的,别家小伙子想破头都想结果,你到好,送上门的你不要。”
“不结就是不结。”
正当刘桐跟梅婶僵着的时候,刘桐他娘过来了。二话不说直接鞋一脱,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刘桐叫着躲着,“娘,别打了,疼啊。”
“你还知道疼?”刘桐他娘拿鞋指着刘桐,“赶紧跟我回家,让人家姑娘等着算怎么回事?”刘桐没办法只能回去。
还没到家刘桐就看见爹蹲在门口抽旱烟,“你蹲这干啥,不回屋陪着?”刘桐娘问。“我能说啥啊。”刘桐爹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真是跟你爹一个样!”刘桐娘指着刘桐说。
刘桐回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个自己来的姑娘。梅婶在旁边跟刘桐说,姑娘名叫张玲,父母早些年双亡,现在在舅舅家住。可是再怎么也不能在舅舅家住一辈子啊,总归是要嫁人的。张玲的舅舅王宝跟刘桐他爹是工友,知道他有个儿子还没有娶妻,这不就过来了吗?
刘桐看着张玲,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长得很秀气,听梅婶说还是个文化人,就是年龄有些大,二十七了。
张玲也同样打量着刘桐,一身的土,头上还有草,模样到还行,个子也挺高。
“咋样?嫂子?”王宝问刘桐他娘。刘桐娘看张玲是咋看咋喜欢,“我是没啥说的,不过还是要看这臭小子的。”
刘桐吐掉狗尾巴草,拍拍手,“我愿意。”
茶已经喝完两泡了,老奶奶挽着老爷子的胳膊回忆着讲着。“起初他这样挽着我,我还有点不习惯。你说哪有天天腻歪在一起的?”老爷子虽然口气在埋怨,但已经笑完了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老奶奶一听,不乐意了。手一松坐直喝茶。“您接着说奶奶。”
刘桐同意后,张玲当晚跟舅舅回去了。晚上刘桐娘开始熬夜加班的套被子(方言:缝被子的意思)。刘桐爹则是去社里买了鞭炮和酒。
其实刘桐娘的意思是过几天再去提亲,这几天好准备准备。不过张玲却说,“婶儿,不用准备啥,您家要是不介意咱们就两家吃个饭就成。”刘桐娘看看刘桐爹,面露难色,谁家娶新媳妇不操办起来啊,邀请乡里乡亲过来热闹热闹。
张玲正想改口,刘桐先说话了,“俺觉得可行,反正是俺娶媳妇,又不是他们娶。咱们两家吃个饭就成。”既然新郎官都说了,爹娘也没啥话说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桐和娘一起去接张玲,刚走到半道上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张玲。
“咋自己过来了孩子?”刘桐娘问。
“我这不是走过来点,省的您再过去嘛。”张玲看了一眼刘桐笑着说。
“快快快,赶紧背上。”刘桐娘催促着刘桐背起张玲。
刘桐弯腰背对着张玲,张玲趴在刘桐背上,胳膊搂着脖子。刘桐背起来后就往家里走。一路上大气不敢出,心里想着:乖乖嘞,这女人的身体嫩(这么)软哎。
回去的路上,很多相亲在路边看着,刘桐娘挨个打招呼。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回到家后,刘桐爹放了炮,刘桐和张玲磕了头。就算成亲了。
“爹,娘。”张玲改口,老两口连忙应声。
晚上,刘桐虽然和张玲睡一张床上,却老老实实的上床就睡。完全忘了娘交代自己早点抱上孙子的事。
张玲也没说,两人就这样睡,你睡你的我睡我的。终于在爹娘的催促下五年后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张海亮。
这可把老两口高兴坏了。整天出去显摆说自己抱上孙子了,等到小海亮满月后,刘桐娘天一好就抱出去溜达。
但刘桐和张玲的关系依旧那样,表面上看上去两人相安无事,实际上却是无言。
刘桐本来就不想结婚,和张玲结婚只是因为当时来的时候从张玲舅舅严重看到了对张玲的嫌弃,所以才答应,在去接张玲的时候更是看了出来。
而张玲毕竟是文化人,刘桐乡巴佬一个。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嫁给刘桐也不过是因为舅舅的安排。
“所以您二人就这样从结婚开始冷战了二十年?”我有些吃惊,毕竟再怎么说也是结了婚的两口子。刚开始不熟悉很正常,慢慢就好了嘛。
“是啊,他当初不理我。我还不想嫁给他嘞。可在当初那个年代二十七没结婚就基本嫁不出去了,人家会认为你有毛病的。”
“那我不还是娶了你?”老爷子辩解道。
“你当时不娶我还有别的姑娘愿意嫁给你吗?”
老爷子撇撇嘴,冲我笑一笑,意思是不愿意和老伴争。
“后来呢?您二位又是怎么和好的呢?”
“我当初听后悔的,因为他就是个榆木疙瘩。可是后来当我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之后我就认同了他。”
下地回来后,路上刘桐听到有人在讨论张玲,大致内容也就是这么大年龄还没嫁出去指定是身体有问题。正说的兴起看到刘桐过来赶紧闭嘴,可是完了。
刘桐二话不说,直接扔掉家伙,拎着两个拳头就上去了。一拳打在刚才说的最起劲的家伙脸上,又是一拳打在另一个家伙脸上。虽然是相亲,但刘桐可没有留手。打的二人眼冒金星。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等二人反应过来。挨打的就是刘桐了。可是刘桐也不是只挨打,你打我两拳,我非要打你一拳。
几轮下来刘桐青着脸回家了,到家后张玲看到刘桐这幅模样问,“你这是干啥去了?”
刘桐没说真话,“田边地滑,滑沟里去了,硌到石头了。”
“出息。”
张玲知道邻居会说她,但没想到刘桐会为她跟别人打一架。只以为是刘桐摔倒了。
这是第一次。
后来,张玲说想去上班。因为地里的活干不了又不想天天在家,所以想去乡里找个工作。但是非亲非故的你在有本事人家也不会要你,但是一家书店收了张玲。
但是张玲当时不知道的是当时正赶上秋收季节,刘桐去求的书店老板,老板说收人可以,但是不白收。
所以,那段时间张玲每天都发现刘桐半夜才回来,那是因为,收完自己家的,晚上还要加班加点的帮老板家的的收。
最后换取了张玲的工作机会。
其实还有很多,张玲怀孕时每天的鸡蛋,生活条件好了后,张玲是第一个骑上自行车的在村里……
不过这些事,刘桐都瞒着她,瞒的很好,瞒了半辈子。
茶喝完了,故事也讲完了。张玲现在还是陪着刘桐,而刘桐依旧的只做不说。
老两口在我这里住了两天,也没有去什么旅游景点,只是每天去码头散散步。
老两口让我懂得了,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么就别说那么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你爱她。
老奶奶最后说了一句,“其实,他一直都在,只是他的爱隐藏起来。”
老爷子在临走之前告诉我,“旧馆就是酒馆,年轻应喝酒,省的后悔白了头。”
我听了,也做了。只不过在掌柜的前面加了一个词。
一杯就倒二掌柜。为什么叫二掌柜?因为我在等大掌柜。
之后我还是喝茶,但是我送客人酒,一个故事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