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

嘟…嘟…嘟…

拨出无效  许嘉树看了看通话记录  拨进拨出的号码只有数字没有备注  一个一个的选中再删除  许嘉树不喜欢留下痕迹  最好什么都没有  反正什么也留不下  这些没有规律的数字却有一个共同特点——未接通  许嘉树突然很想笑  大家都说手机让人和人联系更加便捷  可实际上  找不到的人永远也找不到  十一个数字  隔的是万水千山

火车出发时临近下午  后天清晨到达终点站库尔勒  车速比记忆中的快了很多  记得第一次从北到南 加上转车时间需要七天  许嘉树本来是想告诉刘秀华这趟行程的  却没联系上  可能一起生活太久彼此之间多少有些心灵感应吧  许嘉树想  如果那个地方是刘秀华不能碰触的伤  那她许嘉树就是刘秀华伤口上永远也好不了的疤 

睡梦中的许嘉树神色慵懒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轻松过了  梦中的许嘉树回到了六岁时的样子  又黑又瘦  活像非洲难民  听刘秀华说许嘉树不是足月出生的  刘秀华生了场大病被迫引产  才有了生在立夏那天的许嘉树  出生后刘秀华给她取名嘉树  希望她身体强健  像树一样坚韧 刚出生的许嘉树瘦弱的可怜  医生一度告诉刘秀华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  可能是为了应证嘉树二字  小嘉树顽强地活了下来  许嘉树不知道刘秀华用了多少心思才保住她的小命  但想想也知道其间苦楚  许嘉树心里很清楚  不管她和刘秀华如何争执吵闹  刘秀华和她永远不可分割  她们相生相克又相依为命

许嘉树记不得刘秀华年轻时的样子了  只记得半张旧照片  那时还没有许嘉树  刘秀华身材曼妙  连体裤  及踝靴  头顶墨镜  气质十足 和她现在庸俗  计较  多舌的小市民样相去甚远  照片的另一半被撕掉了  许嘉树知道那是谁  不看也知道  漫长的岁月里刘秀华的心就和这张旧照片一样  是破碎的

许嘉树这次远行就是要去看照片上的另一个人——许文强  许文强有着和英雄一样的名字 却没能成为许嘉树母女心中的英雄  不  或许曾经  他是刘秀华心中的英雄  刘秀华和许文强从小就认识  许文强的姐姐嫁到刘秀华家的那个村  两家人又有些沾亲带故  一来二去多少有些熟络  他们真正彼此依靠  就要说到建设兵团的事了  许文强和父亲下山赶集时看见镇上在招工人  对于许家这种吃饭都吃不饱的家庭来说  去当工人意味着能吃饱饭  还有工分  何乐而不为  许文强走之前父亲带着他去看望出嫁的姐姐  毕竟这一走就不知道归期  刘秀华听说后也坐不住了  家里本来姊妹多  刘秀华读完小学就在家里帮忙做事兼带弟妹  早就不愿意干了  刘秀华告诉家里她的想法时没受到什么阻力  那个穷地方家家户户吃饭都困难  当工人意味着拜托世世代代的农民身份  说不定还能帮衬家里  自然是同意的 

出门在外本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许文强和刘秀华还有些沾亲带故自然彼此关怀 那几年里许文强给了刘秀华莫大的安慰和帮助  就像是上海滩里的许文强那样  四年后刘秀华二十岁  他们结婚了  婚后的一些年许文强还是会给刘秀华洗衣做饭  烧水倒茶  十足的好男人模样  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冯程程  几年里刘秀华一直没有孩子  刘秀华很庆幸许文强并没有给她什么压力  生活自然不会总是美好  刘秀华在幼儿园帮工时看见一个小女孩儿  眉眼间竟是许文强的模样  孩子太小她也不能完全肯定  心里的疑虑却是埋下了  随着孩子越长越大  刘秀华听到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她听过最多的话  模子是许文强  刻出来的却不是许嘉树  彼时刘秀华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长时间的焦虑怀疑让刘秀华的情绪很不稳定 时常和许文强争吵  许文强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许嘉树长到六个月的时候许文强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一个月后刘秀华终于倒下了  许嘉树就是在这时候降生的  出院回家的刘秀华发现许文强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 这一次她彻底绝望了  也终于明白自己信刘不信冯  今后的时光里  她只剩下一个叫做嘉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