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01春笋有味

春天的市场似乎是最姹紫嫣红，韭菜鲜翠欲滴，一茬又一茬的满足春天爱韭之人；红萝卜带着长长的萝卜缨子静静躺在筐里等着有缘人来把他带走；勤劳的婆婆已把莴笋皮刨掉，一个个绿得通透，那是长在春天最好的季节。

只是从摊头走到摊尾却未见心心念念的春笋，有的也只是切好被密封在袋子里，那不是春笋该有的样子。我要的是穿着黑褐色的笋衣，一刀下去犹如破竹，稀里哗啦地剥开，白嫩嫩的鲜笋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去年五一去云水谣，在民宿老板家吃午餐，楼上住宿，楼下兼顾做饭。好客的老板娘极力推荐酸菜春笋，说小山笋是做早上刚从山里采来的。跟她到厨房，一根根拇指粗细的小山笋或深绿或浅绿，长短不一，还未褪去笋衣，但却有淡淡的青笋味。

退出厨房，一会儿酸菜小山笋上桌，酸菜酸得恰到好处，没有哈喇味，笋极鲜极嫩。刚刚离开土地的小山笋带着露珠，水分充盈，那是那些经过几番折腾才来到市场上的无法比拟的。

李商隐在《初食笋呈座中》写到：“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鲜嫩的笋壳，香喷的笋苞――鲜笋刚出竹林，拿到於陵市议价贵重如黄金。是的，这当季春笋山外之人可遇不可求，在识味之人眼里自是宝贝。

问老板娘可否带我们上山找寻一二或者把她的存货匀些给我们。老板娘说家里的存货还得满足其他食客，至于上山可能得待上两日，只是行旅匆匆，上山的愿望可能无法实现。老板娘又说，清晨路上会有山里人挑担来卖，可去转转。

第二天一大早，跑去来时的桥头，但未见小山笋的踪影，再走一小段路程，惊喜发现有两个小摊在售卖。几种山货，每种就那么一点点全都摆放在地上。这里算是比较成熟的旅游景区了，山里人边剥着笋衣边吆喝，都说自家是早上才从山里采来的，但食物是不会说谎的，把看中的那家全部买了下来，竟有种窃喜的心情。

傍晚回到家，褪去笋衣，小山笋切段，焯水去掉苦味。酸菜切碎，油锅热，下笋煸炒，等笋去涩味后加入酸菜翻炒，加水煨，最后加入白糖可去笋的涩味，这是老板娘的独门秘籍。

这盘酸菜春笋，一日三餐，餐餐合意，早上过白粥，中午配上一条鱼不跌身价，晚上清汤素面，来上一勺酸菜春笋浇头，清油解腻，一体通透。

白居易在《食笋》中写到：“每日遂加餐，经时不思肉。久为京洛客，此味常不足。”如此鲜味，诗人吃的时候已然不会想起肉的滋味，只是感叹长久在京城却难得吃上如此美味。

春笋入馔可素可荤，韭菜炒春笋，满满春天的滋味；豌豆苗炒春笋再加点皮蛋，汤头极为鲜甜。入荤不能不提腌笃鲜，公众号“蝴蝶厨房”的厨娘郑静写到，春天的滋味就在上海人的一锅腌笃鲜里。

“新鲜的猪肉，腌制的猪脚，加上春笋，再加上千锤百炼地笃，把一个鲜之解释的透透”，看到这里，喉咙不由自主地咕咚一声，那是咽口水的声音。

如果说酸菜春笋有着恋爱的滋味，那么腌笃鲜就是婚姻里的笃定。春笋新发，且嫩且新，餐餐合意，你侬我侬，那是刚刚恋爱时的难舍难分。而腌笃鲜却有着陈年的厚润，滴滴鲜味慢慢“笃”出，香味久远，不惧时光的炼就，但依然混着新春的鲜嫩。

春天快过去了，春笋又要和我们说再见了。记得老板娘的嘱咐，“多吃点，否则就要等明年了，错过了可惜。”所以乐天居士说，“且食勿踟蹰，南风吹作竹。”

世上万物，一物一期，一期一会，勿踟蹰，无蹉跎，愿我们都不错过人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