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眠
距离悠悠跟我谈论王子念大概半年之后，我们两人一次在一个加油站里遇见了。悠悠行色匆匆，没有注意到我，害得我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天是春天，风大，我逆着风喊她，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开了。不过还好，最后她终于听到了，回头望向我这边，发现是我后，给我示意了一下，我就跟着她的车，把车泊到了一边的一个小店门前。
”这都多久没见了，你是不是又有新欢了？半年都不联系我。“
”新欢倒没有，也许快有了。有情况我肯定第一个联系你，你到时可不能见外。“
”你赶紧的吧！上次看你讲到后来那痛不欲生的样子，要不是我拦着你，怕你要用那酒把自己灌死。“
”我有吗？“
”还不承认。你数鸭子的，煮熟了都硬着那张嘴。“
”我今天有点时间，咱俩小聚聚？“
”今天不行，我还要赶去郊区办点事儿？“
”有情况？“
”有了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啊！“
看着行色匆匆的悠悠，我那蝎子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在状况中。果真，再过了几个月，悠悠约我出去吃饭，我们两人相见后，得知了她一段新恋情。
那段时间里，悠悠常常自半夜里醒来。孤枕难眠之夜，寂寞也如昏暗灯光下的影子，被拉扯得特别大，特别长。无所事事的悠悠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渴望听到人的声音。她扭开了自己的一个小收音机，在暗夜里，那些电波在按钮的旋转中传送着光怪陆离的声音。最后，她将那收音机定到了一首低沉男声唱的歌上：
《无眠》
华灯初上
长夜刚刚开场
他们的爱情正在上演
我们的故事已到了终点
我们怎么会这样
没有蹉跎时光
却沦陷在她的眼光
我不要爱情苟且的模样
我想讨回你初见我的目光
时光完成了它的复仇
我们都活在了
自己不想要的方向
我们怎么会这样
没有蹉跎时光
却沦陷在她的眼光
这无眠的夜还有多长
那对男女在我面前奔放
上演离离合合的篇章
而我们的过往
还真让我莫名感伤
我们怎么会这样
没有蹉跎时光
故事结尾的苦涩
终究还是我一人来尝
主持人等那首歌放完，説道：“这首《无眠》是由歌手钟青为我们带来的。谢谢大家收听这个时段的‘午夜留声机’，听众朋友，明天这个时间再会。”
悠悠突然很想再听听那首歌，于是她去网上查了查那个歌手，可是却一无所获。她猜测那个歌手一定是没什么名气，而且也没有做过什么宣传，否则多多少少会在网络上留下些可以查寻的线索。
她只记得一句，“我不要爱情苟且的模样，我想讨回你初见的目光”。而这一句，恰是她现在想对子念説的。她再站在窗前，对着一城的灯火，举起酒杯，望向窗户中自己的，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子念説道：“你听到了吗？‘我不要爱情苟且的模样’。你这个混蛋，我真应该忘了你。为什么我还要用你的错误，来耽误我自己？可是，子念，子念，我真的，好想你。”
我还是没有忍住，打断了悠悠：“什么情况啊？你甩了他，又后悔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一段时间，特别想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往事就会浮现在自己脑中，阴魂不散。然后就……那样子了……“
“爱情的空巢期？“
“是吧！“
“彻底结束一段爱情的最好方法是……“
“……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心有灵犀不点通啊。“
“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别急，往下听嘛！“
二 入梦——秋水盈盈
爱情空窗期的悠悠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些逐梦人的梦中，不想那些梦如旱季的雨水，竟也十分珍稀。偶尔有一次两次的，似乎也与爱情无甚大关系。
百无聊赖的悠悠只得更加努力地将自己的无所事事消磨在那些画作中，她忙着临摹赵孟頫、郎世宁、拉斐尔、伦勃朗……
她也希望自己能再入其他画家梦中，可是那一次，就连梦都抛弃她了。她常常醒来，觉得自己一觉无梦，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知是应该欢喜还是悲伤。
终于有一天，她再次踏入了赵孟頫画中。那一次，赵孟頫带着她去参加几位友人的盂兰聚会，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后，撤换了吃残的酒席，早有下人将桌面清理干净，换上了文房四宝，有人提议道：“子昂兄，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得了你的绝妙好词助兴。不知子昂兄最近可有雅作，不妨写出来。正好佳人在侧，若是亦可唱之而出，我们岂不是又饱了耳福？”
赵孟頫闻言哂笑道：“雅作倒是没有，不过如此好辰光，容我想些好词句来应应景。”
説着话，他踱步到了桌前，取下一杆中毫。悠悠一见，忙上前侍侯，将一方撒金素云纸铺开，用镇纸镇住右边。只见赵孟頫提笔写道：
《黄钟·人月圆》
一枝仙桂香生玉，消得唤卿卿。
缓歌金缕，轻敲象板，倾国倾城。
几时不见，红裙翠袖，多少闲情。
想应如旧，春山澹澹，秋水盈盈。
——赵孟頫
一旁有人赞道：“好一个缓歌金缕，……倾国倾城……”
赵孟頫却望向一旁的悠悠，旁边的人打趣道：“这可就是秋水盈盈了？”
悠悠没有想到碰到了赵孟頫如水的目光，那目光与拉斐尔梦中的如此相似，她心念一动，低头沉思起来，不想却惹得一旁的人会错了意，起哄道：“前几日听说子昂兄原有意再纳一房小妾，不知可是眼前的妙人？”
悠悠抬起眼来对讲话的人怒目而视，赵孟頫一见之下，忙阻道：“莫要胡言乱语……“
其他人见状忙上前来，说説笑笑岔开了刚才的话题。
等到席散了，悠悠随着赵孟頫出来，一起上了一乘暖轿中。赵孟頫对悠悠道：“悠悠，席间我提及意欲纳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悠悠本欲一口回绝，转念一想，自己正处于爱情空窗期，如若应承下来，不知道会有怎样一段情缘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在梦中？让那子念后悔去吧！想到此处，竟然生了些报复子念的快意。
她沉着头，想着古时婢女在此情景之下，应有的反应，于是缓缓説道：“承蒙主人不弃，愿结秦晋之好，只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若你我二人如此私订下终身，未过明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现下只问你的意思，你可是愿意？若是你无异议，我再去话与夫人知。你看可好？“
”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説着话，悠悠很配合地低下了头，做出一副不胜娇羞之状。
就在梦中的悠悠满心期待着赵孟頫给自己提亲时，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瑟儿突然来到悠悠住处。悠悠忙站起身，只听瑟儿冷冷地道：“悠悠姑娘！夫人説了，姑娘才情俱佳，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们这里天地太小，委屈了姑娘这许多时日。”説着话，瑟儿将一个小小包袱交给悠悠，説道：“这里是夫人给姑娘这月的工钱，另外再附上多两个月的工钱，请姑娘谋高就吧！”悠悠听説后，心下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瑟儿道：“姐姐，那我现在去夫人和老爷那里叩个头，完了礼数。“谁知瑟儿拦住道：“夫人的意思是：姑娘这几日服侍老爷也辛苦了，现下收拾收拾好，就去了吧！不必去老爷那边了。夫人也为你备了马车，别让人等得太久。“
赵家的大门在悠悠身后关上了，留了瑟儿一张冷漠的面孔是对这个地方最后的印象。悠悠从梦中惊醒了，坐起身来，心下却觉得蹊跷。她打开电脑，开始翻查赵子昂夫人的信息，最后她找到管夫人留住自己爱人的那首词。
《我儂詞》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
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
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與你生同一個衾（qīn），
死同一個槨（guǒ）。”
——路道升（管夫人）
悠悠坐回到床边，突然哭了起来，口中道：“连梦都要欺负我，我原来还比不上一首词……“
我听到此处，笑得打颠儿，对悠悠説：“你入梦入错人了，如果入一个皇上，看会不会娶你……”
悠悠低声用一个拉长声的 “滚”开了口，然后説：“皇帝没有几个画画写字好的。”
我忙道：“不是宋代一个皇帝，説他写字挺好的，创了个什么体的字。“
“宋徽宗的瘦金体。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
“这玩艺儿也是各花入各眼？“
“可不。“
三 杀戮
那一天，望着春日充满了情欲的阳光洒得一室都是，悠悠突然心下一动，打算进行一场説走就走的旅行。她在网上到处搜了搜各地看花攻略，自己好好做了做功课，心下暗自计较到底是去看桃花、菜花还是什么其它的花呢？
到了午间的饭点，悠悠无意被一则本市餐饮攻略吸引，点进去看了看，突然被文章中推荐的猪脚老火汤吸引，那文中描述了那汤汁如何鲜美醇厚，煮老汤的火如何百年不熄。她查了查那个地址，发现是一个在一个小巷子里，算起来离她住的地方还不算太远，走路大概半小时可以到。她认真记下了所有的转折路径，收拾了一下，便拎着包出门，去寻那家猪脚汤。
七拐八弯后，悠悠找到了这家隐于小巷深入的小小店面，只见人已经排起了长队，需要先要号。她到要了一个号，打听了一下大概还要半小时到四十分钟才能有座位。
无所事事地等了几分钟，便有店员过来找悠悠，问她是不是一个人，悠悠忙点头。原来空出来一个一人位，所以悠悠就在他人羡慕的眼光中挤进了店里。问了店员点了招牌的猪脚汤套餐，悠悠打量起这个小小店面，发现内堂实在也不大，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等到猪脚汤上来后，悠悠一尝之下，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好吃。
酒足饭饱的悠悠结了账出了猪脚汤小店，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小巷子，觉得幽幽深深，很是特别，虽然自己常常从那里经过，还从未到里面好好逛逛。于是她信步在小巷子里逛了起来，发现里面果然别有洞天，期间她就路过一个什么人的故居，尽管她并不知道那个是文人还是什么，自己心下猜测大概是文人。文人故居中午时段休息时间已经关闭，还有一些小店也隐于小巷子里。
她再往里走去，发现门户紧闭，似乎大多是居住区了，只是有些门楣还是很有些特色，一看便是保留下来的老东西，有些残破而斑驳的画在门楣檐角，有些是门前的一些砖石上风蚀的雕刻。
她正细细打量，突然听见门内传来些喘息声，似乎有什么人努力想打开那道门，接着另外一个脚步声至，门前的人似乎被拖走。悠悠见那是一个两扇的旧式门，忍不住好奇，她扒在门缝向内张望，只见一个背影背对着她，缓缓向前走去。而面向她的是一个满脸惊慌的胖子。
她只见一个声音道：“你生了病，怎么不听医生话打针呢？”
那胖子嗫嚅道：“你……你不是医生，刚才我接了个电话，説王大夫今天有事来不了……刚接完电话不出十分钟，你……”
那胖子似乎有病在身，説着话声音越来越低，他继续求道：“是……是谁派你来的？他给了你多少钱要我的命？我……我可以给你双倍……不……不是，是三倍……你去帮我把他杀了……”
另外那人欺身而近，对胖子説：“你坐一会吧！药效开始发作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胖子果真委顿到了地上，闭了眼。悠悠紧张地抖了一下，连忙从门后退出来。然后那杀手似乎觉察到什么，悠悠听见脚步声向门口走来，她忙避到门楣外凹进去的墙后面。那杀手察看完毕见无异样，又再回去。从墙缝里，悠悠可以看见那杀手的脸，竟然是一张白净英俊的脸庞，面上有一双忧伤的凤眼，看起来没有一点好勇斗狠的样子。若不是后来他一系列的行径，悠悠真的要认为他不过是一名医生。
之后，那杀手在那个倒地的人旁边坐了下来，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眼神中充满了忧伤和悲悯。然后他掏出一个小小的象是眼药水一样的瓶子，将那倒地的胖子嘴撬开，滴了几滴什么东西，再将那人嘴合上。然后那杀手打了个电话，对着电话説道：“我已经做完了。我现在就要钱，如果一小时内拿不到，我就去自首……”
悠悠没有再等到杀手开门出去，便自己慢慢退出来了。出了那个小巷子，才发现阳光灿烂，而刚才的一幕，如同日光下的鬼影，又如同一场白日打盹时的一梦，变得模糊而不可靠。
之后的一年，悠悠常常去那一带的小巷转悠，希望能邂逅那个杀手。她自己常常在猜测怎样的境遇，才能让那杀手为了钱去杀一个人，听起来他似乎不是一个惯犯。而且，杀手电话里説如果他拿不到钱要去自首。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四 《误年华》
悠悠那是第一次希望自己能踏入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的梦中，她经常希望自己能进入杀手的梦里，看看他为何要杀人。可是，不知怎得她却踏入一位古人梦中。
一位身着戎装的男子，正在一个军帐之内执笔写着什么。写着写着，又不满意的样子，将那些纸撕了揉了再掷到一边。一旁侍立着一位兵士，见状慌忙上前来帮忙收拾打扫。那兵士收拾完毕后，抬起头来望向那写字之人，説道：“将军，已经写了一个上午了，还不成吗？”
悠悠心下暗道：“此人还是个将军，当真了得。看起来倒是斯斯文文的，想来是员儒将。”
那被唤做将军的人眉头紧锁，喃喃道：“不知这首可能奏效？説不得，只能冒险一试。”
説着话，他再埋头在一堆纸中，悠悠望过去，只见那将军正工整地誊抄着什么。悠悠缓步走到将军案边，这一次，悠悠发现那些梦中之人见不到她。她如同一位隐身人，入了一处活动影院之中，她心想暗暗思忖道：“此地又为何人梦境？我怎得到了此地？”
只见那大将军埋头写的，仔细看过去却是一首词：
《误年华》
陌上春色绿柳芽，
软风十里乱桃花。
灿灿菜花黄，
锦绣满天下。
马蹄达达，
音信渺渺，
佳人西窗盼，
离人归邻家。
相思无所寄，
咫尺远天涯。
辗转月又残，
流连花影下。
终究是，
辜负了青春，
好韶华。
写罢，将军将那张纸小心压好了，置于案上，便出了帐。
悠悠四处打量起这个军帐，只见里面有一张简单的睡榻，一个小小条案。帐中间燃着一大盆炭火。悠悠踱至帐帘之处，掀起来往外探头望了望，迎面一阵刺骨冷风吹得她忙缩了头进来。百无聊赖之下，悠悠坐到了那盆炭火边，看着那些火星在忽明忽暗地跳动，自己也不禁昏昏欲睡起来。
突然间，大帐被掀开来，带进一阵冷风，悠悠被冷风一激，醒了过来，坐起了身，抬眼望向帐口，只见进来一位古装女子。悠悠心下奇道：“不知这个女子怎得如此面熟？”再细细望去，只见那女子眉宇间竟有一股肃杀之色，气势摄人。
那女子环顾四周，眼光落到悠悠处，如若无物，再游移开去。悠悠突然意识到，那古装女子的面目，竟然酷肖自己。
一旁随侍之人说道：“公主，冯将军不在，不如公主移驾回去歇息！您已经巡视了一个上午，现下该回去用午膳了。”
“你问问冯将军的手下，可知将军去了何处？我在此处候他，省得又错过了。“
説着话，那公主在将军帐中转了转，看见将军刚才认真誊抄的词句，心有所感，缓缓坐在了案几边的矮凳上，捧起那张纸，细细读了起来。
正在此时，帐子再次被掀开，进来的是那位大将军。他见公主在自己帐中，忙上前拜道：“公主，属下不知……”
公主打断将军道：“归南，免了那些虚礼吧！这词甚好，可是你作的？”
将军上前回道：“此词是家父早年间所作。今日无事，想起了，就写了出来。”
公主缓缓念道：“‘陌上春色绿柳芽，软风十里乱桃花。灿灿菜花黄，锦绣满天下。’此处写得好一幅撩人的春景图。”
那将军闻言，并不答话，只垂手侍立一旁。那公主搁下那纸，继续言道：“你父亲可是冯岭怀？昭武末年的‘王叔之乱’，他就是那位幕后推手之人。”
将军忙道：“家父倒未曾与我提及此事。倒是我大些之后，在翻阅《昭武遗史》时，无意中读到此段公案，才知有此事。”
“我父王因那次平乱立了威德，才有了之后爷爷的禅位。据说父王当年也曾邀你父亲入仕，倒是被他婉拒了。“
“家父生性散淡，倒不是为官之人。“
”想不到，你与你父亲，倒是大不同。“
“是！我的文才，不及家父万一。幼年时只喜这舞枪弄棒的营生，由此也只能入了武行……”说着话，那将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那公主闻言，忙安慰道：“这你倒是自谦了。你的文采，在你这一辈中，也是出众的了，马上功夫也是了得。若是论文武全才，説你是第二，怕是无人敢占了第一位去。“
将军闻言，忙説：“公主却是谬赞了。“
“我还听爷爷说起过，当年我父王因我母后生下我，产后大出血假逝，父王忧愤成疾，却是被你爷爷冯骥伏老郎中施以回春妙手，才得救下一条性命。这样算下来，你们冯家与我们程家的渊源，倒也有三代之谊了。“
“爷爷救你父王之事，这我却是不知。“
二人沉默半晌，那公主突然厉声问道：“冯将军，你可知罪吗？”
将军闻言，忙跪倒在地上，沉声问道：“属下不知公主所言何罪？还请公主明示。”
“我早説过，若不拿下阿含，不得班师回朝。不想此役被拖到了如此天寒地冻之日。我早耳闻军中厌战情绪蔓延。你今日将此诗写出来，却是何意？这南地花柳之词，最是软人心志。你身为大将军，竟会不知？“
那大将军闻言，沉默了片刻，开言道：“公主果真心思缜密，世情洞若观火。只是我们这三年，已经打下了凉兖、充平、白疏几个稍大的国家。此次的阿含民风野悍，地势又奇险。兵士厌战，也不是没来由的……”
那公主听了那话，面露烦恼之色，打断了将军：“我意已决，你多説无益。若此词流了出去，我拿你军法伺候。”
説着话，公主起身体离去，留了那将军一人跪在地上。
几日后，据说公主下了令，大军准备班师回朝。兵士闻言，兴奋雀跃。据传，此次班师，是因大将军的一首词，暗谏了公主，才令公主回心转意，止了那看不到未来的一战。
悠悠在梦的边缘看着那些回乡心切的兵士，想是离乡日久，得知可以回家，都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有人已经在哼着小调，唱起那首《误年华》。
悠悠心下暗道：“什么意思啊？看了半天，原来看了一首反战歌曲。原来反战歌曲不是近代人的专利，古代也有反战歌曲。她心下一动，竖着耳听兵士哼着那歌。突然”砰“的一个炸雷在她耳边炸响，将她自梦中唤了出来。恍惚间一道白影，似乎是一只小兽从窗外窜了出去，融入了那一片烟火之中。
悠悠从梦中醒来，才发现那一晚，竟是大年三十。她站在窗前往下望去，只见半夜里许多人从屋里走出来，虽是凌晨，马路上人来人往着实热闹了一阵，大家把烟花放在半空中，还有那些窗子都挡不住的炸雷，期待着来年的好运道。悠悠只觉得那热闹虽在眼前，却与自己半点关系也无。
五 归南
那天程悠悠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端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是程悠悠吗？”
悠悠答道：“是我，有事吗？“
“我有一份您的包裹，想确认您现在是不是在家？“
“是的，我现在在家。你可以过来。别太晚了，超过一个小时后，我大概就出门了。“
“我大概半小时内可以到。“
接着那人再核对了一下地址，确认无误再挂上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有人来敲门。程悠悠打开门，赫然见自己找了一年而不得一见的杀手，正正立于门前。他那双略带忧伤的凤眼，已经在程悠悠心上烙了一年，此番得见，程悠悠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杀手将包裹递过来，拿出纸笔让悠悠签字。
程悠悠当时脑中飞快闪过的念头就是：怎么才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呢？
她对那人説道：“你先进来吧！我要查一下里面东西有没有破损，这里面是画画用的颜料……“
未等她话音落下，杀手接口道：“如果有破损，会把盒子弄脏。现在盒子很干净，应该不会有问题。“
悠悠闻言忙道：“上次出现过破损的情况。不知道颜料怎么干在里面了，外面看不出来。我后来查收到，又去找快递公司退回去换新的，很是耽误了些时日。很快，没问题一会儿就好。“
“我……“杀手还想説什么，却欲言又止。
悠悠向他招手道：“进来坐吧！稍等一下就好。”
那人却并不进屋，只在门边站着，将门轻轻掩上。然后他目光四处游移打量着悠悠的这处公寓。不得不説，悠悠的这套公寓是她众多公寓中位置最好，面积最大的一套。本来是想买来与子念同住，两人也一起规划过婴儿房、佣人屋什么的。因为她与子念二人都喜欢热闹，而这里紧邻闹市区，交通发达。店铺林立，想吃想玩都方便得很。两人不擅厨艺，这闹市区到了深夜都有店铺还不打烊，所以不用担心会饿着肚子。
现在这样的情况，悠悠一直觉得一人住有些浪费，一直盘算着把这套公寓出租或是卖掉换套小的。如今见到了那个杀手，悠悠立马觉得这公寓是一处佑人万事如意的风水宝地，暗自决定不卖这套公寓。
杀手环顾四周后，眼底的艳羡很轻很短的稍纵即逝，仍是被悠悠不经意地捕捉到了。
悠悠问道：“要喝水吗？”
那杀手回道：“不用，谢谢！“
悠悠用刀将包裹割开，打开盒子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颜料，完好无损。悠悠心下有些怅然，心底快快闪过一个念头，她忙道：“太好了！没破损。”
那杀手转身想要离去，悠悠忙阻道：“我正好有件东西要寄，你可以收件吗？”
杀手説：“可以。但是我没有办法称重。如果你的东西太重，不好估价。”
悠悠再次邀请杀手进屋，他却仍站在门边不动。悠悠只得在抽屉里一通乱翻，将一张照片胡乱塞进了一个大信封，然后封好拿到杀手跟前説：“这个不重的，大概多少钱？”
“是同城吗？“
“同城和外地价钱不一样？“
“同城我可以帮你送，收十元。不是同城，你这个重大概二十，需要到公司寄。“
“那好！就寄同城，我把地址写在上面。“
“还有……“那人话没説完，吞了口口水，悠悠此时才注意到那人满头大汗，靠在墙上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
“能……给我杯水吗？“説着话，那人顺着墙坐了下来。
悠悠忙去屋内取了一杯水，不忘在里面加了一勺糖。
悠悠把那杯水递给那杀手时，他用颤抖的手接过那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是没赶上饭点吗？我这里有些面包，你拿着路上吃吧。“
喝完水，那人精神似乎好些。拭了拭额头的汗，扶着墙站了起来，把杯子递给悠悠道：“谢谢！你把那地址写好了吗？”
“马上写，马上写。你在这边坐坐，休息一下吧！“
那人固执地摇了摇头，挤出四个字：“谢谢！不用！”
程悠悠在信封上写上了地址和收件人姓名，将那封信递给杀手道：“电话我没写，我那朋友不喜欢别人有他电话。你把你的电话给我，去之前给我打电话确认他在不在家就行了。”
杀手説了个号码，正是刚才拨打过的。程悠悠继续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存手机里。“
“冯归南”
“哪个归？哪个南”
“归去的归，南山的南。“
“好名字。“
“这封信，邮费十元。“
悠悠忙将准备好的钞票，连着信封一道奉上。
“多久能到对方手上？“
“今天晚上九点前。“
冯归南熟练地为悠悠开了收据，拿着信封往外走去。悠悠飞快地去厨房冰箱里取了一个餐包，返身回来追了出去。冯归南走得极慢，用手撑住腹间。悠悠将那个餐包塞给他道：“这个拿着路上吃吧！这地段馆子都比较贵，你要是一会儿倒在路中央，可多危险！”
冯归南愣了一下，冲悠悠露出个惨淡的微笑道：“谢谢你！“
”不用，不用。你走好！“
冯归南慢慢向电梯口走去，悠悠觉得他情况不大对，所以一直盯着他。只见冯归南用手撑在墙上，揿向电梯。接着，他的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痛得让他抽搐，他矮下身来，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缓缓倒了下去。
六 住院
悠悠讲到此处，我打断了她道：“当时你是不是高兴得快飞起来了？想着上天真真待我不薄，不用费心思，把这么个大好杀手拱手送到我门前，而且还伤病在身。正正好上演一出美人救杀手的戏码。“
悠悠矜持地端着茶杯，口中的茶差点没喷出来。她大咳了几声，面带桃花地望向我説：“小妖精，真真是知我者，你也！你説得分毫不差。我一开始以为一定能在他身上发现些什么刀伤或是枪伤一类麻烦的伤口，但简单查了一下，竟然没有伤口。“
”你查了他全身？哇塞，太刺激了，一上来就肌肤相亲？你有脱裤子查验？“
”下流！我是那种人吗？“
”是吧！不是吗？“
”我就止于上衣。查了查他的伤，发现他身材真不错。“
我感叹道：“你胆可真大，明知道他是杀手，还敢招惹他。我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你这么不怕死的。“
悠悠笑着斜瞄着我：“后面不是警匪片，是爱情故事。听我慢慢道来。”
程悠悠见了倒地的冯归南，忙上前去查看。只见冯归南满头大汗，手仍撑在腹间。悠悠见那个位置，虽不是医生，但猜测是阑尾或是胃的位置。她忙打电话招来了救护车。
等救护车的间隙，程悠悠迅速查了冯归南身上的东西，在钱包里找到了冯归南的身份证、暂住证和一张私家医护院的收据。机灵的程悠悠将所有这些统统拍照保存起来，然后坐等救护车来。
两天后，冯归南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推他进急诊手术室时，医生需要家属签字。程悠悠以未婚妻的身份当仁不让地签了字。医生问她道：“这是你未婚夫？“
”是！他情况怎么样？“
”他贫血！营养不良！这次腹部是急性阑尾炎，如果再晚送过来，引起穿孔，是会死人的,知道吗？“
”这么严重！“
迎着那医生凌厉的目光，程悠悠突然意识到自己未婚妻的身份。于是忙将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欣喜之色换成一副愁苦表情。
“他胃不太好，是不是跟贫血有关？“
“吸收不好是肯定会影响身体的。等他醒了要好好补补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程悠悠心中暗道：几年没生病，没跟医院打过交道，不知道现在医生还管人姻缘了。心里想着，但嘴上却不敢説出来，口边的话溜出来的是：“不出什么意外，应该是今年十一吧！”
“还有半年。他这身体，结了婚也别急着要孩子，至少要补个一年半载。”
“好咧！医生，听您的。我们不急着要孩子。您是不是生男生女都可以调出来?”
“等你未婚夫调养好身子，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个医生。“
“真事啊！“
冯归南醒来时看清了自己身处医院，一下子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进来查房的护士为他量了量体温，他问护士的第一句话便是：“护士，我住多久了？”
护士查了查病历，回道：“今天是第三天了。你昏迷了两天。”
冯归南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带动了腹部的伤口，痛得又躺了回去。护士见状责怪道：“别乱动好吗？你伤口有些感染，要静卧休养。”
冯归南急切地问道：“多久可以出院？“
“一般三到五天，根据个人情况而定。五天后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出院在家护理。“
两人这里正説着话，悠悠走了进去，熟门熟道地跟小护士打招呼：“小甜甜，今天你当班？我带了好吃的，你也来尝尝。”
小护士忙道：“谢谢程姐姐了，我可不在你们中间夹着闪亮亮。你家帅哥醒了，你也就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有你在我哪能不放心啊！“
説着话，悠悠从袋子里拿出两袋零食，晃了晃。塞在小护士衣袋里。
“特意给你买的。他可吃不了这些。“
”那就谢谢啦！他伤口有些感染，你让他别乱动，好好静养两天。他这么着急出院干嘛去？“
”嘿！这人吧，他闲不住，要不落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呢！“
”我不打扰你们了，还有几个房没查呢！“
剩了冯归南和程悠悠二人在房内，空气一下子如凝固了般静。悠悠把手上的保温筒放下，打开，再将带来的碗筷一并取出摆了一台。
冯归南坐在床上，又开始局促不安起来。程悠悠抬起头，两人同时説：“我……“
发现撞了声，又再开口，却都説得是：“你……“
冯归南住了口，悠悠道：“你饿了吧！这几天都没吃东西。医生説你营养不良，还有贫血症。我给你买了些滋补的药粥，你先小碗试试，别吃得太急，怕胃受不了。“
冯归南説：“我……我住院这几天的钱，是你帮我出的？“
程悠悠四下看了看，説道：“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好吗？我跟医生説你是我未婚夫。第一天送你进来他问了我一堆问题，什么你平时都爱吃什么？那天中午吃过什么？平时生活习惯怎样的？是不是饭后喜欢剧烈运动之类？问得我全蒙了。现在你这副表情让医生再看到，他一定以为我给你戴绿帽子了……“
説着话，悠悠将那碗粥递给冯归南。冯归南接过程悠悠递过来的粥，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低了头，説道：“我……我怕我暂时没钱还你。“
”放心吧！这点钱我还是搞得定的。“
冯归南吃了几口手中的粥，悠悠问道：“如何？还吃得惯吗？是不是有股药味？”
冯归南低着头不看悠悠，突然非常费力地説：“我能不能现在出院？把那两天的钱省下来。你能……你能把那两天的住院费借我吗？我……我知道我这样説太不近情理了。你不能的话，也别再往我身上花钱了……”
听到冯归南这样讲，悠悠愣了一愣，她慢慢在冯归南床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问道：“你要钱，是花到这里去是吗？“
冯归南接过悠悠递过来的那张单子，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抬起头来，问道：“你帮我付了？这是一直到下月的收据。”
“他们打了几次电话给你，你当时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我就去跑了一趟，帮你交了。”
“谢谢你！我……这些钱，我以后慢慢还你。“
“那个，是你的女朋友？”
“未婚妻，她叫百合。“
“我看到她的名字了。你如果想早点见到她，就快点把身体养好。“
“我现在就可以出院……“
悠悠想了一下，説：“只怕医生不答应。你再住两天，如果情况稳定再出院也不迟。钱的事你不用急，反正我们都有大把时间，你可以慢慢还我。“
七 思念
五日之后，医生为冯归南做了检查，觉得恢复的不错，同意他出院。悠悠忙着为冯归南办了出院手续。冯归南跟在悠悠身后，待得所有的手续办完，悠悠站在冯归南面前，冯归南有些局促不安地説：“谢谢你！我记下了你的地址，我会把钱慢慢还给你的。”
悠悠盯着冯归南的脸问：“你要去哪里?”
冯归南説：“我想去，看看百合……”
悠悠闻言，面露难色。低头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遇到了冯归南那因提到百合而露出的闪着光彩的眼和面孔，她硬生生将想説的话和着口水吞入肚中，换成：“我能跟你一起吗？”
冯归南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道往医院外走去。
悠悠跟在一脸兴奋雀跃的冯归南身后，心事重重。冯归南不知道，当他提到要去看那卧床不起的百合时，程悠悠是多喜欢看他脸上出现的光彩和笑颜，哪怕让它们在他脸上停留长一点时间也好。悠悠没有打车，只随了冯归南转了几趟车。眼看着车子开出城区越来越远，有些路段颠跛起来，冯归南也会去按住自己腹部那未愈的伤口。
终于他们二人来到了百合所在的医护院门前，悠悠对着欢喜的冯归南，几次欲言又止。只得一路随着他进得门来。护工见了冯归南显然是吃了一惊，冯归南倒是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一路向着百合的床前走去。
走近百合床前，冯归南渐渐看清床上躺着的不是百合，而是一位干瘦的老人。他转过头来，悠悠忙上前，拉住冯归南道：“归南，你先跟我到外面去，我慢慢跟你説，别吵到别人休息。”
冯归南狐疑地跟着悠悠一路来了医护院门外。悠悠费力地咽了下口水，道：“你住院的第二天还在昏迷中，我接到了一个医护院打给你的电话，催你缴下个月的床位费。我就按着你收据上的地址找到了这里。然后，我就帮你把床位费付了。
过了两天，医护院又有人打来电话，説是百合，她走了。那天我过来料理了百合的后事，想着你情况还很不稳定，就……就……没有告诉你……“
冯归南一直听着悠悠的话，他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悠悠不敢看他的眼，低着头说那些话，只看见有水滴不断掉落在地上打湿了他站着那片水泥地。
“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説！“
悠悠抬起头，迎着冯归南的目光，被泪模糊了的眼里，那凶恶之气扑面而来，让悠悠悚然一惊。尽管上次看见他杀人，也未现过那样的目光。悠悠不禁有些怕，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有什么权利替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我……对不起……我……”悠悠再退后了一步，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悠悠的惧怕之色入了冯归南眼中，一时之间冯归南泄了气。他转过身，向外面走去。突然他肩膀耸了起来，好象有什么东西卡在喉间，悠悠听到他张口吐出些什么东西。之后他向前走去，两步后，悠悠看见地上的一滩血，她惊呼了一声，却见冯归南已经应声倒在了地上。悠悠抢上去察看，只见冯归南嘴角还带着抹鲜血。
悠悠将冯归南带到了自己的住处，请了一个护士和之前为冯归南主治阑尾炎的主任医生轮流看护。这一次，冯归南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了五天。请来上门的专家王医生为冯归南诊断时奇怪道：“看看都越来越好了，怎么一下又反复了？而且好象是伤了肝经和肺经，再加上他手术后伤口还没痊愈，身体里的炎症也加重了。”
悠悠忙解释道：“他家里出了点事，他妹妹去世了。兄妹情深，所以……“
王医生闻言，恍然大悟的样子，叹道：“那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他现在身体弱的，不要再落下什么大毛病，老来吃亏的。”
悠悠答应着，只见王医生在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写了一满篇药出来。
第六日，冯归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在床上动了动，似乎想起身，可是由于身体太虚弱，又躺了回去。
听到动静的悠悠过来查看，手里还握着画笔。她见冯归南醒了，忙将自己脏污的画服脱了，来到冯归南床前。
”你醒了！“
”这是哪儿？“
”我家！“
冯归南沉默着不再説什么，悠悠觉得冯归南眼神很是异样，恹恹的，毫无生机。不一会，冯归南再睡了过去。
王医生隔一天来一趟为冯归南做检查，那一天，王医生为冯归南检查完，把悠悠拉到一边，悄悄对她讲：“你爱人的情况很不好，他这样不吃不喝我担心会得厌食症和抑郁症。你好好开导开导他。他身体已经很弱，经不起再有精神上的刺激的，你这两天要小心。我已经跟护士説过了需要注意的地方，你有空给他翻翻身，按摩按摩，给他身体多些刺激。如果他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神仙也救不回来的。“
悠悠忙一路答应着。一连两日，悠悠不敢丝毫松懈，按时喂冯归南流食，不论他是睡着醒着。这天，悠悠为冯归南翻身时，冯归南似是醒了过来，他疲惫不堪地呻吟了一声，悠悠闻声，忙道：“你醒了！这两日可是躺得乏了？医生怕你生襑疮，説要为你经常翻翻身。“
一边説着话，悠悠一边为冯归南在肩头，后背揉揉搓搓。
冯归南小声说道：“谢谢！辛苦你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悠悠再将一个枕头为冯归南垫住腰部，将他侧卧过来。只见冯归南似是又要沉沉睡去。悠悠忙轻声唤道：“归南，归南……“
冯归南勉强睁了眼，望向悠悠。悠悠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缓缓道：“那次你昏迷在医院里，我梦见了百合。她到我梦里，坐在我面前，求我好好照顾你。我……在梦里答应了她……她就走了。想来那是她临终前的嘱托。今日见你这个样子，似是想追随她而去，我想百合也不愿意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冯归南闻言眼中落下泪来，突然他开始咳了起来，可是人太虚弱，咳了两下，便咳不动了，在那里大口喘息。悠悠记得医生的嘱托，忙将冯归南半扶起来，用手叩着冯归南的后背。起初几下，冯归南喘得急些。再叩着拍了几下，冯归南又再咳了起来。悠悠不敢停手，一路拍了下去，几十下后，冯归南一边喘着咳着，自喉间吐出几口血痰来。
悠悠见状，对冯归南道：“医生怕你患上肺炎，吩咐有空要给你这样拍拍。你吐出肺部的积痰，可觉得胸间畅快些？”
冯归南道：“不似以前气闷。”
悠悠道：“你现在坐起来，我喂你用些粥饭可好？不是为我，不是为你，就当，是为了百合，好好活着。”
看看冯归南的眼泪似乎又要流了出来，悠悠忙道：“别哭，别哭。医生説你不可再劳神动气的。等你养好了伤，我再带你去百合坟上看看，可好?”
冯归南忍了一泡眼泪，就着悠悠的手，吃了大半碗粥。自此之后，冯归南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再过半月，已经可以下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