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1

          不出意外的,我进入重症监护室了。大夫说过的,你只是做个血浆置换,普通病房没有仪器,不要害怕。身边的人都这样安慰。

          害怕吗?那又怎么样,我终究是躲不过的,水肿腹部又积水,我连坐起来都不能,又怎么能逃离这座白色的牢笼?

        从一个病房到另一个病房,从一张床又到另一张床。我被扒光了衣服,只盖着一床白色的被子,说是为了方便抢救。生病得久了,这个可不可以不做?这样任性的话已经说不出来,有的只是麻木的接受。最多不过问一句,这个打麻药吗?痛不痛的。

        哪怕我有了picc,我还要在大腿内侧扎一个管子,用来做血浆置换。之后再在动脉处扎一个留置针。

        插满管子,吸上氧气,心电监护,血压指氧,这是监护室的固定套餐。

        我像是等待着处刑的死刑犯,等待着一次次的凌迟。

        动脉血那个针,胶布有些紧了,能给我松一点吗?

        你水肿就是这样的,没事。护士自信得说道,我也就不再说了。

        大腿内侧的管子埋好后立刻就开始它的工作了。它有三个孔,一个把我的血抽出来,透过一个机器,再从一个管子里输回来。机器有一人高,上面挂一袋血浆,下面一个袋子,里面污浊的液体来自于我。

        运气好的话一次能约到10袋血浆,或者七八袋也可以进行置换。差的话便不能置换,胆红素就会保持不动或者反弹。而置换期间,我要保持姿势不动,否则机器就会发出叫声,需要重新调适。

      因着病房就我一个病人,里面的医护人员也允许妈妈推迟探视时间,在我置换完血浆后给我按摩。

          第一次血浆置换还算顺利,妈妈给我擦脸擦手,清洗尿管。我静静地看着她围着床转来转去,她给我按摩,告诉我爸爸妈妈虽然进不来,但是会一直等在门口,哪里也不会去。

        我独自躺在床上,隔着门我听见护士们的谈笑,这不过是他们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整个监护室透不进一丝阳光,也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别。          护士台上有几盆绿植,我很好奇它们是怎么在没有光的环境下依旧长得繁茂。我不禁想起我自己,本该追逐太阳的年纪,我却连阳光都觉得刺眼,那些本该在阳光下的正茂风华,将全部埋葬在这阴暗的房间里。

        我听着机器嘀嗒的声音,感受血压表收紧的力道,看着秒针不厌其烦得转圈。我迎来了重症的第一个夜晚。

        你要睡觉吗,我帮你把灯关了。

        嗯。我闭上眼,除了睡觉我又能干嘛呢? 

      迷迷糊糊睁开眼,我看见孙大夫正在门口和他们说着些什么。再一抬头时针正靠近2,晚上2点了吗?孙大夫今天是夜班啊!

      闭上眼睛,我听见妈妈的声音,指针又指向3,不是下午三点半才能探视吗,怎么半夜三点就来了?

        妈妈,孙大夫夜里两点还来看我了,好辛苦。说完我又迷迷糊糊得睡着了。

        真正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那天可以说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激动得和妈妈说,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了,这几个月我终于睡觉了,特别舒服!我是不是就要好了?

      妈妈倒没有多开心,只是配合得弯了弯嘴角,却不见半点笑意。

      后知后觉得,我似乎感觉到说话有些大舌头,嘴唇也有些肿痛。动了动胳膊,似乎又感觉不到手的存在,我记得动脉针留在左手的,怎么现在到了右手?为什么我的左手肿得像个拳头,皮肤黄的更厉害了?

      虽然有很多不解,但是我的情绪却是那样平淡,我感觉我虚弱得连让我的情绪起伏都做不到。

        探视时间快要到了,妈妈这才告诉我,我不是睡了一觉,而是昏迷了三天。

        她说,那天一大早,孙大夫打电话给妈妈让妈妈到医院去一趟,到了后才告诉她我昨天凌晨发生了抽搐,可能是TMA非常危险。大夫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让她不要放弃,孩子还年轻,能挺过来的。

        孙大夫,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谢谢你,孩子就交给你了。妈妈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她把她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大夫,这是对一个大夫完全的信任,也是对一个大夫最大的肯定,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只有感谢,感谢您的尽职尽责和尽心尽力。

      重症每天抽血是从动脉那个针里面抽的,每次抽时大拇指都会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难受。

      听别的病友说,可以给里面的孩子写纸条,让护士帮忙递进去。此后每天早晨,我都会收到一张鼓励的纸条,上面还附带我的各项指标。

    醒着的时候,我的眼睛跟着护士转动,看着他们配药输液似乎是唯一有意思的事情。我常常盯着钟表,或者看着输液器,至少他们不像别的事物那样静止不动。

      我的一天总是在发呆和等待中度过,偶尔还会参杂着某些恐惧。那时候大夫来的很勤,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有次周末孙大夫没有过来,探视的时候我问妈妈,孙大夫是不是放弃我了,他今天怎么没有来看我。

      怎么会呢,那是因为你好的差不多了,孙大夫今天休息,所以没有来。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大概生病的人总是会格外脆弱一点,大夫是除了家人以外我们唯一可以依赖的。

        每次血浆置换完,胆红素都会下去几十,但是偶尔没有血浆的时候,它又会反弹个十几二十。就好像以前成绩起伏的时候一样,爸爸妈妈总会说着不甚在意的话,眼底却不自知地溢出淡淡的失落。

      很多事情我们其实都明白,却还是要互相欺骗,说一些拙劣的谎言,说到自己似乎也相信,事实就是这样的。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是大夫每天都要问的话。

      挺好的,就是有些无聊。

      重症是不允许用手机什么的,大夫怕我寂寞,建议妈妈可以给我下载点电视剧小说什么的给我看。

        他承诺我,如果周末没约到血,就让我回普通病房休息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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