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砚说不过他老婆，便挥了挥手：“我不爱听这些，你还是去看飙车吧。”
她向谢若森摆了摆手，笑了离开，又坐到大屏幕前面去了。
为了讨好柳飞颜，或者说是陈铁砚，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谢若森每隔两天就要跑去陈米的公司，去他们那里的机房试验室去看看，他们到底投入了那些医疗数据没有。
那里的操作员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关心，医疗数据的投入啊？”
谢若森只好搪塞道：“我那个分析系统，其他类型的数据都试验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唯独这医疗的数据，没试验过，我是怕这系统对医疗数据分析……就会……出现问题。”
操作员想了想：“好吧，下午我申请一批医疗的数据，如果没有问题，我每天再申请一批，不过要想看结果，估计得一周以后了。”
谢若森连连说：“行，行，那我一周以后再来，如果没有问题，那说明我设计的系统的范围足够广，你们用起来，我也就放心了。”
一周以后，五批次蔡氏医疗的体检数据，被投入到谢若森的分析系统中，分析出来的结果，由于没有引入医学的分类和归纳，所以看起来十分杂乱，现场的人都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便把这些分析结果，存在一个机柜内，只等谢若森来看一眼，如果没有用处，便直接销毁了。
谢若森刚开始看到这些数据时，对于那些医学检验术语，他也是一头雾水，只好说垃圾数据，分析的结果离预想还有一些差距，自己却偷偷的把这些数据，复制到自己的存储器中。
操作员便直接把那些数据销毁了：“这批试验数据，浪费了几天的时间，等技术主管邀请医学专家来做分类之后，再试验一次吧。”
谢若森拿到这些所谓乱七八糟的分析结果，刚一回到飙车场便找到了陈铁砚：“陈哥，嫂子在车场吗？我拿到那些数据了。”
陈铁砚也没有在意，便接过那个存储器，淡淡的说：“这么快呀，这些数据都有用吗？”
谢若森笑着说：“我哪知道啊，这些数据全是医学术语，我看不懂，如果嫂子看了有价值，我的系统也没有白做。”
陈铁砚仍然面无表情的说：“可以，看看她的意思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只留下谢若森，和他脸上僵硬的笑容。
陈铁砚不冷不热的神态，他倒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样，是个大老粗，那些数据有没有用，他也看不出来，有没有用，得人家柳飞颜看后才知道。
一天一天过去了，柳飞颜没有回复任何消息，谢若森有些坐不住了，但他又不敢去问陈铁砚，失去了监听设备管理权的他，只好做着他无聊的工作，有时候去高台上去看看下面的飙车，或者去休息看新闻，正是这难得的自由，晚上他还会偷偷的溜出去，去城里找王瑶，如果心情好，他还会和她去看看她那三个孩子。
一个星期以后，柳飞颜真的来找谢若森了，这次陈铁砚没有跟着，这使谢若森松了一口气。
“能在这说吗？”柳飞颜笑呵呵的指着休息室的一张桌子问道。
谢若森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随我来。”
两个人来到飙车赛道的旁边，那是一片空旷的地方，没有任何遮挡。
几两赛车呼啸而过，谢若森大声的说：“这里面，有些地方安了监听设备，收音效果特别好，所以咱们得躲着点。”
“这个地方没有吗？”柳飞颜大声的问道。
“没有，园区哪里监听最薄弱，我最清楚了。”他洋洋得意的说道。“嫂子，说吧，我给你的那些数据怎么样，对你有一点点用处没有？”
她呵呵一笑：“对我没什么用处，不过对你这样的人，也许会有点用处。”
谢若森眉头一皱：“对你没用，对我有用？”
原来，柳飞颜拿到谢若森偷出来的分析结里，里面包含了蔡氏医疗的体检数据，其中绝大多数是西腾行政区划内的数据，普通人体检的数据，柳飞颜见的多了，引起她关心的就是虽寿镇里那些老人的体检数据，由于只是一些文字的体检数据，没有统计功能，这几天他又找人做了一个处理工具，可以把这些体检数据导入工具，然后根据她的需要生成各种统计报表。
她把打印好的那些报表，递到谢若森面前。
他虽然接过了那些报表，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给我看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懂。”
“细致的东西不懂，你不会看看那些最高的图形吗？”柳飞颜用手在纸上指了指。
谢若森只好看下去：“健康数据与死亡率对比分析。”那上面是两条在高位相交的曲线。“什么意思？”
柳飞颜指着那个图表说道：“这条线是健康数据，也就是非致死的体检数据，另一条是中断的线，这些数据是六个月的数据，虽寿镇老人的体检数据是15天一体检，也就是通过各项前期体检的指标，推断出这些老人的体检报告不会致死的，但，看这些。”
她用手在那张纸上快速的一划：“这些中间断掉的线，说明这些老人已经去世了，因为他们的体检中断了。”她抬头看了看谢若森，接着说：“是什么原因，会导致原来健康的体检数据，让这些老人那么快就去世了呢？”
谢若森看了看那些图表，又看了看她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呵呵一笑：“嫂子，你未免太敏感了吧，老人去世，人死如灯灭，那还不是一瞬间的事，至于那体检数据，报告上都写着，只对本次样本负责，不做任何健康承诺与保证，你又何必当真呢？”
柳飞颜摇了摇头：“不行，凭我的职业第六感，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虽然是老人，但他们的身体机能没有快速丧失的情况下，真要想死也不那么容易，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那……那……你想怎么办？你想去调查虽寿镇？”谢若森有些诧异。
“有这个想法。”柳飞颜淡淡的说。
谢若森紧张起来，他紧盯着柳飞颜：“那可是咱们市向全国推广的招牌示范点，你就凭这么一个统计报表，而且这个统计报表，还是你自己定义的，就敢去调查……调查……那些去世老人的原因？”
柳飞颜淡淡的说：“对，我知道是市里的示范点，我还知道，蔡氏在那里有个‘心琼’项目，是专门负责这些老人健康管理的，这也是市里推荐的。我还知道，虽寿镇里的老人自治管理，很科学也很严格，如果我真的进入虽寿镇去调查，估计很困难。”
谢若森忽的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小心的说道：“很困难？！嫂子，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好多事情你我都不了解，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光蔡氏医疗一年从虽寿镇赚走的钱，就以亿来计算，如果没有问题还好，一旦真的有问题，被你揭出来，嫂子，不是我吓唬你，你会倒在这份报告上的。”
柳飞颜淡淡一笑：“我做了十几年医生了，见的死人够多了，从襁褓婴儿到白发老人，各种悲欢离合的情景，我知道一死百了，但是，就这些报告里的体检数据，如果没有问题，算我在医学行业白混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谢若森问道。
柳飞颜呵呵一笑：“呵呵，我也只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而且一心想要揭开这个谜团，至于怎么去调查？就象你刚才所说的，不可能大张旗鼓去虽寿镇调查，所以我来找你，告诉你我发现的问题，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谢若森连连摆手：“算了吧，我可不给你出这个主意，陈哥知道了，会把我剁了吃掉，太危险了，在老人镇，老人去世，生老病死，这太平常了，就算你调查出结果，现在的社会是信息的社会，到时候蔡氏医疗和政府联手，一切都可能发生的，陈哥对你多好，你们也是恩爱夫妻，何必找这麻烦呢？何必呢？”
“想知道为什么吗？”柳飞颜看了看他。
谢若森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固执！出于一个底层医生良知的固执！”她坚定的说道。
谢若森冷笑道：“我才不信是出于医生的良知，你这个人就是固执，就是公主脾气，你和陈哥的脾气都一样，上大学时，为了所谓的自由，为了自己所谓的固执，宁可不毕业也不要孩子，你们俩啊，是专门和政策作对，就是独生子女的通病。”
柳飞颜不屑的说道：“我们不生小孩，总比生了小孩不管，直接推给政府养好，政府拿我们当生育机器，我们不愿意，就不生，很简单的道理。”
谢若森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我不跟你在这费口舌，我就是想去调查这件事，而且我和你在这呆了这么长时间，好多人都看见了，如果我离开这里，直接去虽寿镇调查，出了任何问题，陈铁砚都会怀疑，是你让我去调查的，到时候，就算你有一千张嘴，也没用，是吧。”说着，她开始收拾自己的那些报告，还有手包。
“你现在就要去虽寿镇吗？”
“对，而且，我会直接去心琼项目部，去质问他们，路上我会把这些报告，上传到网络上，就是那个中国医学数据网，我相信一定会引起轰动的。”柳飞颜说着，还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谢若森有些害怕了，连忙拉住她的手包：“别……别，千万别这样……”
柳飞颜被他拉住，无法挣脱，其实她根本没有想挣脱：“既然这样，你给出个主意吧。”
谢若森极不情愿，难过的咧着嘴：“嫂子，你这是让我顶雷啊。”
她把手包揣在胸前，歪着头看着谢若森。
谢若森快速想着能用的一切资源，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脑门：“这样吧，你先去民政的网站去挖一些数据，看看在虽寿镇去世老人的姓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属，尤其是子女，这个非常容易，估计有几千块钱就可以了。你拿到这些数据，再去花钱买他们子女的信息，这个也很容易，几千块搞定。拿到这两部分数据，再去国家遗产信息管理局挖这些老人和女孩的遗产分配，这个有点难度，需要使用国家司法系统的专网，但只要花钱，应该也能搞到。拿到这三个数据，我想就应该有些眉目了。”
“看样子，你很熟悉这个套路，是不是你知道了一些事情。”柳飞颜问道。
“我以前接到过老人在虽寿镇住，去世以后子女没有分到任何遗产的问题，让我去调查，我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我分包给了别人，后来得知，子女平时根本不来看望老人家，只是通过远程视频，叫什么全息模拟场景来看望老人，那个老人很不爽，虽然平时和子女也有说有笑，但最后做遗产分配时，老人越想越生气，就把遗产全都捐给了照顾他的心琼项目部，一分也没给子女留，唉~~这种事情，没什么意思，而且也赚不了多少钱，我从来不亲自管这些事。”
柳飞颜仔细听着：“嗯，我了解差不多了，如果照你的意思去做，说不定还真能调查到有用的东西。”
谢若森接着说道：“人类啊，5000年就这个德性，为了钱什么招儿都使，5000年后，一点改善也没有，仍然是这德性，只不过更隐蔽，更缺德了。嫂子，你真的要去找这些数据？”
“嗯，听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想按你说的去试试。”
“那我推荐一个人给你。”
“王瑶？”
谢若森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嗯，也只好找她了，一是给你一个面子，另外，我实在找不到更能保密的人了。”
“你去找王瑶，也别让她去找数据，让她再隔一座山。”
“隔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