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的一碗汤

唐朝有个诗人叫王建,写了首《新嫁娘》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这个新嫁娘在新婚后第三天的早上做了一锅羹汤,先请小姑品尝。

羹和汤在现在在有的地方是一样的东西,不同的叫法,在先古时代是不同的东西。

 羹 ,从羔,从美。古人的主要肉食是羊肉,所以用“羔”“美”会意,表示肉的味道鲜美。

羹是用肉或菜调和五味做成的带汁的食物。《说文》:“五味和羹。”按:上古的“羹”,一般是指带汁的肉,而不是汤。“羹”表示汤的意思,是中古以后的事情

汤,热水也。——《说文》

中国的汤,从地理纬度的南北来分,大概有三大类,一类是北方烧的羹汤,也就有糊汤,胡辣汤;一类大概是湖北的煨汤;还有就是广东的煲汤。

南北方的汤,不同的不仅在食材调味,还有器具和火候的不同,各有代表特色。


唐朝写《新嫁娘》的王建是颍川人(今河南省许昌市),所以我估计《新嫁娘》那个羹汤是胡辣汤,

我第一次吃是我先前楼下河南人的家属做的,糊糊,有些微麻味。

估计北方早上凉,一碗胡辣汤去风寒。

我看了一下胡辣汤的做法,各地可能有不尽相同的做法。

最普通的做法是将红薯粉条和切碎的肥猪肉放入铁锅里炖,再加入芋头、山药、炒熟的花生仁、金针、木耳、干姜、桂仔、面筋泡等,八成熟后勾入适量精粉,用大勺搅拌,再放入花椒、胡椒、茴香、盐和酱油,有的加些醋,加些白糖,有的好看会加些青菜和干黄花菜。

这个差不多就是早餐了,吃的时候有的会放一些麻花进去。

有的可能会放一些香菜或葱花进去,总的感觉北方的汤味重,掩盖了食材本身的味道。

这样的汤其实应该说是羹了,湖北人叫糊糊。


湖北的汤叫煨汤。

晚上把烧蜂窝煤的炉子封好,留一个小的通风口,上面放一个瓦铫子,然后把要煨的骨头和其他东西洗好之后加进去,如果是排骨就加藕,汤清些;如果是羊肉,就加胡萝卜和干辣椒;牛肉则是白萝卜和干辣椒,姜,加满水,盖上盖子。第二天上午炉子里的煤过得差不多了,汤就煨好了,中午吃之前再加些盐进去就可以了。

其实,我觉得湖北的汤里最好的就是排骨藕汤,藕还是特别的藕,说是有七个空还是九个空的才是正宗,而且藕要大要粉,不是那种甜和脆的,藕和排骨煨好之后,藕也烂了,这个烂不是碎烂,而是入口就酥烂,这样藕才适合煨汤。做好的汤,是藕的清香味和肉的香味混合到汤里面,渗入肉里面。

我见过有人说用腊排骨和藕来煨,汤和味道更是鲜,不过我没有吃过。

广东人对待煲汤,就和重庆四川人吃火锅一样,像北方人吃面条一样,成为生活的一种习惯,而湖北人煨汤,则是一件隆重的事情。

我先前在武汉的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冬天里,她家煨好了汤就让我过去,也是一种温暖。


在湖北以前还有一种瓦罐煨汤,小时候常见,现在做的很少了。

瓦罐有瘦,有点深,口小,另外就是胖而口大的,一般用来炖肉用的。

剁半斤八两的肉,有肥有瘦,切成块洗干净,把墨鱼干剪成小条状的,一起加到瓦罐里,然后加上水,盖上盖子。中午做饭烧树枝的炭火,留在灶膛里,扒开,把瓦罐放进去,然后用灰埋起来,灶里面的火不会马上熄灭,而是慢慢的烧完,等待晚上吃饭前拿出来,汤也煨好了,一打开盖子,香气四溢。

也有用鸡和干蘑菇煨的。

这种煨汤不常做,一般有人生病了,煨汤补一下身体,或者是给长身体的孩子补身体

在我的印象里也只有一两次,后来可能是麻烦还是其他原因,基本上就没有见到了


广东做汤叫煲汤,广东的媳妇可以不会做菜,但不能不会煲汤,以前广州有价家店叫“阿二靓汤”,阿二,二嫂也。

和北方面的羹汤做为食物的一部分不同,广东的煲汤则是享受生活的味道。

广东煲汤,主材通常是肉,排骨,老鸭,鸡,鸽子,然后其他材料有太子参,霸王花,麦冬,无花果,茯苓,当归,薏米,沙参,淮山,枸杞,干菜,苦瓜(凉瓜),按一定的功用进行组合。

大火烧开,把油,沫子撇去,然后用小火煲,最后把肉和其他材料的味道煲到汤里面去,汤要清。

喝汤是吃饭前第一道菜,喝的是清汤,味道全部在汤里面,至于肉和其他材料,捞起来用碗盛着,放在一边,要吃就加些蚝油再调味。

煲汤也是男人的胃口,一坐,家里的女人把汤端上来,一碗一碗的分好。


做汤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做好,也不是太容易,无论南方和北方。

这两天,我有个发现,世上有两件事不太容易,一件事是把平常的食材做出有记忆的美味来,这个叫做从简单到特别,不太容易;另外就是把深奥的东西用简单和平常的语言把它表达出来,这个叫从深奥到简单。

其实,这两件事虽然不太容易,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会做,也做得很好,只不过相对于深奥的东西,毕竟做菜要平常一些。

我从前在企业里的时候,有个日本人来给我们做培训,说做事要用心去做。我们中国人对“用心”的理解大概和“用心学习”一样,用些脑筋,然后刻苦。

其实不是这样的,用心,就是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我们缺乏这种概念,所以不能做到精致。

少年朋友有句话名言:把平常的生活过得精致。

这里面其实需要用心去过,全身心的。做菜也是一样,看似简单,会做的人也多,但做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你吃过无数人做的无数菜,真正让你回味的,有时是很少的,也有时没有。

甚至一些豪华的酒店,都是大众做出来的,虽然不便宜,都是些平常,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相反,一些用心的平常人,会做出不同的味道,这就是用心。

就是一碗平常的汤也要用心,才以精致。

这个心大概就是佛教禅宗讲的心,也是程朱理学家讲的心。

只是我们忘记了。

2018-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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