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Barcode,我就要结婚了。
他是Jeff,是我的爱人。
17岁的那一年,我第一次遇到他,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喜欢上他。也许有人会懂得,当你遇到某个人的时候,当你和他相处的时候,有很多个瞬间,你就已经会明白,这一辈子只能是他了。
今年我20岁,他终于要娶我了。
我忍不住跟别人提起的时候,有人说我夸赞的太夸张了,他们说P'Jeff穿白色礼服哪有我夸的那么好看,还说我是不是恋爱脑?
切,他们才不懂呢,P'Jeff穿上婚礼的这一身最好看了,比谁都好看。
再说我才没有恋爱脑啊,我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耽误过正事的。
不过我曾经也以为他只适合穿深色的衣服,但试礼服的时候第一次看他穿上裁剪精良的白色礼服,我没有想到会那么好看,那一刻他真的就像是我的王子一样。
18岁的时候,他就说过要娶我的。
那是一次双人活动,我和他入场的时候是有背景音乐的,还走过了长长的地毯,入座之后他拿起话筒就说了一句:“这就像婚礼,对吧?”
我当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心脏还是扑通扑通了半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活动结束,我们都换上便装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Ngood,我们以后,真的办个婚礼好不好?”
“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
“Ngood,我想和你结婚,我希望,以后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吗?”他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我愣在那里,连点头都忘了,莫名有点想哭,然后P'Jeff笑了一下:“我如果是这样求婚的话,是不是也太敷衍了?”
我还记得他走向我,捧起我的脸颊在指尖揉。
“放心啦,我会补给你一个求婚的。”
然后他牵着我离开,我突然对他说:“我愿意!”
这次轮到Jeff愣神了。
“不管有没有求婚,只要是P'Tep,我都愿意的。”
按照泰国的法律,虽然20岁才成年,但18岁就可以结婚的。P'Jeff让我一直等到现在,我可是会有点生气的。
——好吧,其实也没有,我只是很开心。
可就是在18岁的时候啊,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忙,我们有时候好久都不能见面。他总是全世界各地的跑,连电话都不一定能接到。
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生活确实丰富又多彩,但每次和社团一起表演之后,大家叫我再一起去聚餐,我都会摆摆手拒绝,然后一个人朝着和他们相反的地方离开。
因为我提不起太大兴致,因为我在想P'Jeff。
可就是这样,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夜路回宿舍,结果看到一棵树的后面有一个黑影子。
“嗷,P'Tep——怎么是你啊——吓死我的啦——”我又惊又喜的跑过去,他从树后面走出来笑嘻嘻的张开双手,我扑进他的怀里。
P'Jeff那次是忙里偷闲,临时给自己加了一个行程,就是飞回曼谷来看看我。
但他第二天就要走了,那天晚上我舍不得睡觉,我和他一起躺在我宿舍的床上,我赖在他怀里抓着他不放手,尽力坚持到凌晨几点才不小心沉进了睡眠。
那天到机场送他,我感觉我的眼圈已经要红了。P'Jeff应该也很不舍,虽然对我笑着,但能明显看出他也很低落。
我目送着他走向登机口,站在那里不想离开。P'Jeff走到一半忽然转过身来,我于是也跑向他,我和他依依不舍的拥吻,他对我嘱咐了一大堆,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每当想到那时我都会很伤感,因为那就是了,我最后一次,看到完好的他。
当我再次见到他,他就已经是躺在医院缟素的床上,我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他几乎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没有光彩,他整个人弥漫出一种放空和颓丧来。
“P'Tep——”
我在病房门口叫他,但他没有听见,没有反应的依然那样一动不动的躺着。
我向他跑过去,我在他病床前再次喊他,他这才终于听见了,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眶泛红。
我知道我是哭了的,我紧紧抓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哽咽的呼唤他。
“听不清……”他用那只手被把我用力搂进他的怀里。
“Phi听不清了……”
他的额头抵着我,我能感觉到滚烫的泪珠渗进我的发丝里,我想同样的感觉应该也发生在他的肩窝,那是我的眼泪。
就是在那次,他转过头走向登机口之后,他离开我到了异国他乡之后,结束了一场演唱会乘车回酒店的路上出了事故,他受了伤,不巧的是也伤到了耳膜,听力极大的受损,后来我陪他做过几次手术,结果都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后来即使带着助听器,听力也与正常的水平差了些。
我安慰他说没关系啊,贝多芬不也是在这个年龄得了耳病,最终还是创作出了那么多厉害的作品。
可他苦笑,他对我说,只可惜世界上只出过一个贝多芬,而他只是JeffSatur。
事实也确实是,他从此的音乐工作很快减少下来,没再登台,也没再能写出歌来。
但我觉得没有关系,他也不需要是贝多芬,他只要是P'Jeff就好了。
但我也很心疼他,我知道音乐是他一直坚持的梦想,他还不到30岁,才刚刚得到无数人的欢呼倾倒,他环球的演唱会还没有开完。他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人,也是最值得光芒万丈的人,却被一夕之间从耀眼处拉了下来。我常常替他感到愤怒和不甘,我在想世界上为什么真的要有命运无常这样的事情,又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发生在他身上。
我肉眼可见他的消沉,也理解他的悲伤,可惜的是我并不能做什么。
我尽力用工作学习之余所有的时间去和他在一起,但即使这样,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是越来越少了,因为我的工作越来越多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和他官宣了——他原本是不愿意的,但这是我的坚持。以前我们没有找到机会公开我们在一起的事情,那时候他原本还是想要官宣的,但出事之后他说我的名气在上升,别因为这个受影响。
我说哪里需要管那么多?你如果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热度而已,那你就大可拦着我好了。
我有所设想但又没有完全预料到的是那些粉丝的反应:他们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一批人当然是持攻击态度的,其中不乏有人骂的很难听。
简单来说,我的唯粉里有人骂P'Jeff,P'Jeff的唯粉里也有人骂我。
对于前者,我果断的公然发文制止,我想我和P'Jeff之间一直是我在依附他,无论形势如何变换,都是这样的。当然我毫不含蓄且并没有提前报备的行为让我的经纪人差点要窒息,实际的效果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
后来就是,我发现P'Jeff的状态似乎越来越不好,再后来,我看到了他藏在抽屉角落里的抗抑郁药物。
我很心疼,我对他说你其实不用瞒我的。
于是之后他去看心理医生,我都会陪他。
以前的P'Jeff是绝对不会喝酒的,但有一天我看到他回家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罐喝掉了一半的啤酒。
他看我在家,有点惊讶,应该是以为我忙于工作,不会那么早回去。我问他怎么突然要喝酒,他含糊其辞的说只是随便买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喝了。”他的声音依然很温和,但是比以前还要低沉的多了。
“没事的,我不是介意这个,就是你不要喝太多啊,要不对身体不好的。”我觉得那个时候应该给他一点调节情绪的自由,“你胃不好,喝完酒会不会不舒服?”
他对我说没事。
事实上,车祸之后他经常对我说他没事,但我也是后来无意间看到了垃圾桶里几个空的啤酒罐子,才发现他沾酒应该已经挺久了。
我多后悔没有再多关心他一点,我想再多点时间陪他,所以和音乐无关的工作能停的我后来都停了,也再没有出过国。
那天他虽然回家的时候手里只有一罐酒,但到家之前恐怕已经喝过不少了,总之他那天晚上很早就睡了。我想要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去掏他的外套口袋,竟然发现了一张买钻戒的票据。
第二天我故意问他,你以前说要娶我,说要补我一次求婚的,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含糊其辞的说抱歉,说他还没有准备好。
我说他骗人,但他坚持没有改口。
“那你说这是什么?”我把那张票据举在他面前。
他想要逃避,可我那次实在是不依不饶,结果他竟然说他是想要分手了。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站在那里感觉很委屈。
“别人的评论,我也看过一些,其实我觉得有些人说的挺对的,我确实会拖累你。”他低着头不看我,“我恐怕已经不是你以前想依靠的那个人了,听起来挺老套的,但你真的值得更好的。”
他甚至还说他会尽快收拾好东西,搬出我们的家里。
“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干什么?就是为了利用你吗?你是真要分手对吧?那你不用收拾东西了,我自己搬走好了。”
我跑出门去掉眼泪,然后又感觉到内疚,明明受到打击的是他,这么些日子里,却好像总是我在哭,我在想我会不会把自己不好的情绪传递给他。
走出家门,走在街上,我无所适从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在没走多远,他就来找我了。
他从背后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
“对不起……”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对不起……”
“你别走,跟我回家吧。”
我在想幸好他没有看着我,要不他就又要看到我的眼泪了。
不过从那之后,我确实没有再在他的面前哭过。
但那求婚的钻戒,他一直没有拿出来。我看那票据上的日期,钻戒是他出车祸之前就买下的,估计是还没来得及给我就出了事,他患得患失,就没再有决心把它拿出来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知道要给他时间。
我的名气越来越大,所以关于我和P'Jeff关系的讨论,热度一直不算很低。有时候有些不怕死的记者对我问些不该问的问题,我总会直接黑脸,反驳的不加修饰。关于我的负面论调几乎都是这么来的,温和一点的人说我幼稚,不懂得含蓄,也总有人说我刚火起来就耍大牌、没情商一类。经纪人知道我绝对不会愿意和P'Jeff分开,只好劝我至少对那些记者友好一点。可我觉得这没有什么的,他们在说的是我的爱人,我怎么还能够继续温和呢?至于一些缺少头脑的人,我想无论我如何言行他们都会找到点骂我的,我才不会管他们。
他们永远都想不明白,我现在虽然是火了,但我写出的每一首歌灵感的来源都是我和P'Jeff之间的故事。我从最开始创作的技巧就是跟P'Jeff学的,即使是后来,有时候遇到创作的问题,P'Jeff也还是会帮助到我。
那些不好的事我想P'Jeff多半不会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我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别让他误会又是自己的错——他一次提出分手,就已经够吓坏我了。
刚满20岁的时候,我难得有一日空闲,带P'Jeff去我捐献的那所希望小学。我耐心的带那群小朋友做游戏,陪他们说话,P'Jeff就在一旁微笑的看着。
“P'Tep,等以后,你会不会想要我们领养一个孩子?”那天傍晚,我和他一起看太阳落山,我倚在他的肩膀上问他。
“Ngood喜欢小孩子吗?”
“嗯。”
“Ngood喜欢的话,那我们就领养一个吧。”
我那时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的声音有一点哽咽。
但其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忙,不过即使需要连轴转,我也会每天回家看一眼——哪怕真的只是看一眼,我也每天都要看到P'Jeff。
那天我一直到晚上12点才到家,而且只是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再赶去继续参加下一个活动的。
“你最近回来都很晚。”P'Jeff坐在床头说。
“是啊,我想把这半年的工作赶在前面都完成了。”我一边换上衣,一边回答。
“为什么?”他问。
“我想把工作结束之后,给自己请几个月的假。”我放下手头的东西,跪着爬到床上去钻进他怀里,“我听说,和伴侣一起出去旅行很有利于身心放松的。P'Tep,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了。
我笑了,准备离开的时候很开心。
“Ngood——”
我走到房门边,他叫住我。
我回头的时候看出他有话要说,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这时才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瓶在热水里暖着的牛奶,估计是他等我的时候以为我回家就会休息了,所以帮我温的。要是等我工作完回来再喝,恐怕就要凉了,他估计会怕我喝凉的牛奶肚子不舒服,到时候应该就不会让我喝了。
我走回房间,在他的面前把牛奶拿起来喝完,然后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要走了,你先休息吧。”
但他拉住了我,我们接吻,分开的时候他笑:“奶香味好重哦。”
我很想跟他多腻歪一会儿,但时间真的很紧了,于是又抱了抱他就离开了。
再次回到家的时候,P'Jeff已经睡了,但他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抱着他很喜欢的那把吉他在小沙发上睡着了。我当时想他应该是想等我,但是不小心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的没吵醒他,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这才发现他怀里那把吉他有点不对——最粗的两根弦没有了。不过我很快发现那两根弦被编成了一对花样相同的戒指,其中一枚已经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另一枚放在他旁边的小茶几上,倚着一只小巧的盒子,我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是他一直没有拿出来的那枚钻戒。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几乎要喜极而泣。
我知道,他终于要娶我了。
所以啊,我要和我17岁就喜欢的人结婚了。
礼服是早就订好过的,很久之前我和P'Jeff一起试好这套礼服,我就有着这样的私心——当然P'Jeff虽然没有戳破,但我猜他也明白,我们心照不宣。
我和P'Jeff都没有想过要把婚礼弄得闹哄哄的,所以没请什么宾客。我穿好礼服手拿捧花,我知道P'Jeff就在庄严的教堂里等我。
走进教堂之前,我看到姐姐望着我的泪眼。
我对她安慰的笑。
亲爱的姐姐,你不用伤心啊,我是在走向我的幸福呢。
舒缓的背景音乐,我走过长长的地毯,地毯尽头那个宽阔的白色棺椁是两个成年人躺进去也绰绰有余的,白色的玫瑰在棺椁旁围了一圈,我的P'Jeff正躺在里面,穿着白色的礼服,睡眼祥和,面容立体而又帅气,和我初见他时那样。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躺在他身边空余的那一半位置,倚靠进他的怀里。我戴着吉他弦婚戒的手放在他那只同样戴着婚戒的手上——他买给我的钻戒我也带着呢,就在我的礼服口袋里,只不过我觉得他做的吉他弦戒指是一对,我选择和他一起戴着这个。
就是在我发现那一对戒指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留给我的那枚戒指旁边,那瓶被吃空了的安眠药。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在希望小学,他的声音像是带着哽咽,为什么最近他每次跟我说话,最后的声音都像是在哽咽。
我也明白他为什么在我离开前叫住我,却又欲言又止。
我打开他的手机,才发现他在网上对我的关注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也就是说看到的评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看到他竟然拆掉了心爱的吉他,才明白他是真的把音乐放弃了。
他的梦想断了,他也不敢再去抓他想要的爱情了,他把自己以后的日子都放弃了。
但他不再敢于说出的我爱你,在生命的最后告诉我了,我在他兑现的承诺里,听到了。
可是我也想到18岁里的那一天我去机场送他,他登机之前,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他那时候那么不舍。
P'Tep,可你现在不会不舍吗?
但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啊。
P'Tep,你以为几枚戒指就完了吗?
不过没有关系,我要和我17岁就喜欢的人结婚了。
我恰巧知道瑞士有一个公司,只要你真的愿意,给付相应的金钱,再跟他们签下协议,就可以在你为自己选定的日期里,接受他们给予你的一剂量安乐死。那就意味着只要你愿意,他们第二天就可以按照你希望的方式处理你的后事。
这还是我以前看电影知道的呢——那部我和P'Jeff都喜欢的电影。
我依靠着P'Jeff,和他一样安静的合上眼睛,和往常一样安心。
我叫Barcode,今年20岁。
他是Jeff,是我的爱人。
我和我17岁就喜欢的人结婚了。
——文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