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29)

中考最后一门课结束后,红玉心想吴涛一会儿估计就来呀。她这三天也为吴涛的前途想了几条路。她很能体会吴涛的心情,因为自己去年辍学时也感到十分迷茫,甚至感到无望。幸亏有姐姐帮助自己,才找到了平面设计的工作。可吴涛不像自己这么幸运有一个好姐姐或者好哥哥,那么自己就是他的姐姐,所以一定要帮助他,不能再让他颓丧下去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帮忙可能是多余的,人家有父母操心,用不着自己,可是即便能使吴涛的心情变好一点儿也行啊。

她想的几条路是:可以让吴涛去理发馆当学徒,或者到汽车修理店或者西式糕点屋当学徒,这样既可以学一门技术还能挣一些钱,以后还可以自己开一个店。她想等一会儿见着吴涛时就把这些想法告诉他。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想打个电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吴涛的电话。过去因为天天在一起没必要打电话,所以也就没要对方的电话。

她只能等着吴涛来了,心想可能他有事吧,也许明天就会来。可结果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也没来,直到第五天都没来。她可急坏了,想找个人打听一下他又找不到。虽然每天有许多吴涛那个中学的学生来买爆米花,可毕竟不是一个年级的,认识的概率小。但她有时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了几个学生,可没有一个认识的。

她心想:是不是吴涛家里已经给他找到了工作,他开始上班了?或者准备让他上中专、职高这类学校,这几天正忙着找学校呢?可不管怎样他也应该有时间来呀,难道连一点儿时间都没有吗?

她心里胡思乱想,干着急没办法。

第六天上午她刚出来卖爆米花,就看见赵胜国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我刚才来了一趟,见你还没来,就又去别处转悠了一会儿。”赵胜国边停自行车边说。

“哇,你来啦!正好问你一件事。对了,先说你中考怎么样?”

赵胜国高兴道:“上了出库线啦!335分,比出库线只高五分,不过能上高中就行。”

“哇!祝贺你!等我一会儿做好爆米花后,请你吃爆米花,祝贺祝贺。”

“不用不用,我自己掏钱买,我上了高中啦,当然要我庆祝。对了,给你汽水。”说着他从车筐里拿出一瓶汽水递给红玉,自己也打开一瓶喝起来。

“谢谢,一会儿一定请你吃爆米花。你上了哪所高中?”红玉接过汽水后,拧开盖喝了一口,然后就开始做爆米花。

“现在还不知道,我填的服从分配,看到时候分配到哪所学校吧。”

“只要上了高中就好,真羡慕你。对了,吴涛这几天干什么呢?他一直没来,我也没他电话。”

“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他去深圳打工去了。”

“啥?!”红玉正往锅里倒玉米粒,听了这话便停下来了,看着赵胜国惊讶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中考完的第二天就走了。他早就想好去深圳打工了,因为他家有个亲戚在深圳开了一家工厂,让他去那儿工作,包吃包住。”

“那他怎么没跟我说?是什么工厂?”

“纸巾厂,生产抽纸的。他可能不好意思跟你说,那个厂子不大,他去那儿只是普通工人。”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我不也是个卖爆米花的嘛。”红玉心里十分难过,差点儿哭出来,使劲跺了两下脚说:“他走连句话都不说。那他回来不啦?是不是过年回来?”

赵胜国看到她那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就说道:“他可能过年回来吧。他跟我说,他觉得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而且还有点儿像女强人,所以他觉得和你差距太大,配不上你。对了,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我看出来他喜欢我了。等等,我怎么就像女强人了?”

赵胜国笑道:“他说你想开公司,还是大公司。”

“想开公司就是女强人了?我只是不甘心,我本来考上了一中,将来也能考上大学,可现在却来这摆摊儿。我不甘心,我失去的一定要拿回来,我要证明我还是行的。我不想让人瞧不起我,让人觉得我只是个初中毕业的,甚至还以为我初中学习不好才考不上高中。我不可能跟每一个人解释我曾经考上了一中,而且人家信不信也不一定。所以我想通过开公司来证明自己,如果我上了一中,上了大学,将来也会像大多数女孩儿一样,找份工作就行。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开公司,只是从卖爆米花以后才有这个想法,所以我怎么就是女强人了,我只是迫不得已啊。”

赵胜国被红玉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女强人啊,你不知道吗?那两片儿嘴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说话这么快,把我都惊呆了,哈哈。”

红玉也笑了,说道:“我刚才是说话有点儿快,可那也不像女强人啊,女强人难道说话就快吗?”

赵胜国说:“不光这个啊,你刚才说了一句什么?‘我失去的一定要拿回来,我要证明我还是行的’,对吧?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周润发演的《英雄本色》里的一句台词,还是经典台词。你看过这部片儿没?”

红玉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台词?”

“就是里面周润发说:‘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你看,多一样,而且你说得比他还狠,他说得是‘不是证明我了不起,而是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可你不仅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还要证明自己了不起,是不是比他还狠,这不就证明你是女强人吗?”

红玉羞得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脸,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挪开,但脸还是红红的。她说道:“刚才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不要当真啊,其实我还是一个萌妹子的。”

赵胜国看到她这个样子,就高兴道:“唉,还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爱,这样才能让男孩儿喜欢你。如果是女强人,男孩儿就不喜欢了。你想想,一个女老板,而且是一个大公司的女老板,哪个男的敢追她呢?除非这个男的比她更强,是一个更大公司的老板,或者在其它方面做出了更大成就,否则一般人不敢追这样的女的。”

红玉委屈道:“我也不想做女强人啊,我只是想摆脱现在的处境。吴涛就是因为这个不想再和我联系的吗?”

“也不全是,他主要是自尊心很强。他跟我说,他去那个厂子工作只是暂时的,只是为了先在深圳落个脚,然后他还想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发展空间。他说深圳毕竟是大城市,肯定有许多发展机会。如果他有了发展前途,他就会来找你。”

红玉打断道:“他连我的手机号都没有,他怎么找我?我这爆米花生意不一定做长久啊,万一哪一天不做了怎么办?”

“唉,他主要还是对自己没信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好的发展,所以他对我说,如果他回来找你时你还在这儿卖爆米花,或者他还能找到你,那就说明你俩有缘分,他就一定会追你。”

红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把他当朋友,并没有其它的想法,如果他追我,我可能会让他失望。”

说着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就继续做起爆米花来。

“他可能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吧,所以他没要你的手机号。他去深圳也是为了离你远一点,如果还在丰州,他就还会忍不住来找你。其实他也是很痛苦的,他说他最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了。”

红玉正在看着锅,听到这句话突然眼泪掉下来了。她连忙擦去眼泪,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也很怀念那段日子,每天如果不是他陪着,一天大部分时间就都是我一个人了。他还为我挨了打,受了那么多伤。”说到这儿红玉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她又擦了一下眼泪。

赵胜国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身上又没带纸巾,所以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红玉,心里也很难受。

红玉又说:“如果你联系他,就说我很感谢他在那段日子里陪着我。本来我应该自己跟他说,可是我怕他失望,因为我只把他当朋友。希望他以后能够找到个好女友,不过现在年龄还小,还是先把工作搞好吧。”

“好的,我会跟他说的。我也知道他肯定会把工作先搞好的。”

这时爆米花做好了,赵胜国帮着红玉把爆米花装进袋子里。红玉给了他一袋爆米花,然后又开始做下一锅。每锅只能做一种口味,她一共有八种口味,所以要做八锅。

赵胜国说为了庆祝自己考上高中,他要把其余七种口味每样买一袋。

红玉笑道:“买多了你又吃不了,放的时间长了皮了就不好吃了,不如一天买一两袋。”

“也对啊,那我就再买一袋。呃,对了,一会儿我还要和同学玩儿游戏,还是把那几种口味也都买了吧,给他们吃。”

“你们去哪儿玩儿?”

“网吧,这两个月要好好玩儿,等开学了就没时间玩儿了。”赵胜国兴奋道,“我们要玩儿到晚上呢,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家吃饭。”

红玉很羡慕他们,自己已经一年没和同学一块儿玩儿了。她问道:“你们几个人?”

“四个。”

“他们也都考上高中了吗?”

“有一个考上了,有两个没考上,不过那两个准备上私立高中。”

“他们也和吴涛是好朋友吗?”

“还行吧,不过还是我和吴涛最好,因为我俩小学就在一个班,而且小学就是好朋友。”

“唉,吴涛一个人在深圳,肯定很孤单吧。”红玉有些忧伤地说。

“不会的,我经常和他在微信上聊天,而且深圳有那么多好玩儿的地方,他玩儿都玩儿不过来呢,不会感到孤单,而且在深圳他也能交到好朋友啊。”

“但愿如此吧。”红玉转而一笑,说道:“我是不是有些多虑啦,哈哈。”

爆米花都做出来后,赵胜国把八袋爆米花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红玉还笑道:“自从我们这个买卖开张以来,这个大塑料袋就没用几个。”

赵胜国临走时对红玉说:“其实你开公司挺好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当老板,你要是当老板的话肯定对员工好。如果你真的当了老板,我毕业以后也许就会到你那打工哦。”

红玉半是开玩笑半是鼓励道:“那你必须大学毕业啊,我招聘时只招本科以上的。”

“好的,我一定考上本科,你也一定要当上老板啊!”

红玉高兴道:“哈哈,借你吉言吧。”

赵胜国走后,红玉又剩下一个人了。她每天一个人也挺寂寞的,坐在那里东瞅瞅西看看,也不爱玩儿手机,所以感到很无聊。这才更加怀念和感激吴涛陪自己的那一段日子了。她在心里默默为吴涛祝福,祝愿他以后能有个好的发展,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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