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小疯子

暑假的某天午后，一大群小伙伴，在计生站门前的那堆沙里玩。那时我们几乎没有玩具，别人门前一堆沙子能让我们欣喜不已，那时候我们最爱玩的游戏是在沙子里挖个洞，用几根树枝横撑在洞口，上面用塑料薄膜盖好，最后再用沙子铺好，让别人看不出那里有个陷阱，然后再叫住过往的小伙伴和我们一起玩，那些小伙伴也是猴精了，知道有诈，但禁不住沙子的诱惑和小伙伴的热情邀请，还是会来，他们会很小心，但不知道洞口在哪儿，所以在玩耍的过程中还是会掉进我们挖的陷阱里，当有人掉进去的时候，我们特别开心，仿佛终于完成了这一出舞台剧，之后的游戏就索然无味了，除非又挖新的洞，引诱新的小伙伴。

我带着弟弟妹妹在挖洞，我和妹妹都蹲着，弟弟屁股翘着，脑袋都快垂到沙子里了。突然，他惊叫一声，然后开始哇哇大哭，我转过身一看，一只小箭苗就在他屁股后面，我捡起箭苗，赫然发现箭苗的头部居然有一根针，弟弟就是被这根针扎到了。我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小光拿着一把小弓箭，那把小弓箭用竹条弯曲而成，竹条两端用尼龙绳栓着，我自己也制作过这种弓箭，但我从没想过箭苗前要安一颗针。我拿起箭苗问是你的吗？他点点头。我看着我弟哇哇大哭，已经怒不可遏，但想到我可是我们学校的大队长，班上的班长和中队长，传说中的五道杠少女，不能随便动粗。我把箭苗还给他，告诉他，不许再射人了。他拿到箭苗，跑开到离我几米远的距离，吐着舌头跟我说，我就要射，我还要再射圆圆，说罢，真的举起箭苗对准我弟。那一刻，我一下就炸了。几步跑过去，一把夺下他的弓箭，直接拉着他一甩，把他甩到了那堆沙里，他爬起来，我跑过去，我们俩肩膀锁肩膀，像摔跤手那样开始摔跤，都想把对方摔倒在地。虽然他只比我小一岁，但因为男孩子比女孩子发育得晚，比我矮了足足一个头，又瘦得跟猴一样，从体型上看，真的是大的在欺负小的，但他的力气超大，又比我灵活，我并没有在这场博弈里占到便宜。正在我们打得难分难解之际，他妈背着一捆柴路过，看到自家小孩在打架，先大喝一声，小光！过来！我们俩都停了手，他躲到他妈背后，他妈说：“芳芳你怎么穿着皮鞋踢小光。”平时我和小伙伴打架，我妈总会骂我，让我跟小伙伴道歉，我从来没有见过护犊子的家长，况且是他儿子错在先，不问青红皂白先责问我，忍不了。加上当时我穿着一双破破烂烂大脚趾都在外头的解放牌胶鞋，哪里是皮鞋，我觉得她是在讽刺我。已经顾不上解释她儿子哪里不对了，我抬起脚问她，你眼睛球×瞎了嘛，老子穿得胶鞋，哪里穿了皮鞋。她没想到我会骂她吧，也是气得不行，她过来提溜我到了公路上，说，走，去你爸那儿，看你爸怎么教的女儿。其实回家的话，我爸肯定会偏袒我的。我爸跟我妈不一样，我妈永远认为打架都是自家小孩的错，一定要好好教育。我爸永远是他的儿女是最正确的。但我已经没有理智了，她让我干嘛我偏不干嘛，我大声叫，老子不回家，你个瓜婆娘。她也被我激怒了，但作为大人，周围那么多小伙伴，她不便于动手打我，但心中一股怒气自难平。她两手抱胸前，屁股朝我一抵，边抵点说，走，去你爸那儿。我当时只有7岁，瘦瘦的，她是个特别魁梧的女人，平时干农活跟个男人一样，她故意那么用力一抵，我怎么能站得住。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公路上那么多小石子儿，夏天又只穿了一层裤子，屁股就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痛得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但暴怒的我还是站起来了，我跑向她，我要打死这个女人。可我真的是螳臂当车啊。每次我还没靠近她，她屁股一抵，我又摔地上了，摔倒了又来，一次次摔倒，我没有被吓到，被痛到，我感觉不到痛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不知道被抵了多少次后，我妈来了，她终于从别人那里听说我在外面打架了。她手里拿着我们家晒面的面棍，一根大约50厘米长的竹棍，看到我就说，芳芳，你在干啥，又想挨打了吗？这就是我妈，她根本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永远都是别人对，自己家的小孩错。我知道今天从我妈那里是得不到庇护的，我突然冲向我妈，我妈以为我是去找她寻找温暖的吧。然而并不是，我突然夺下她手里的面棍，快速折返，朝着那个女人的手，腿疯狂地抽她。我妈根本没预料到我会有胆量去挑战一个大人。她估计也被我打懵了吧，居然忘了还手，又或者不好还手，打到我终于撒了气，我把面棍一扔，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我太累太激动了，回到家就睡了。晚上正吃饭，被打女人的公公来了，说他儿媳妇嫁到他家十几年，从来没哭过，今天已经哭了一晚上了，晚饭也没吃。想我爸去看看。我爸是医生，听他说完，马上就挎着药箱准备出门了。我不服，她把我打了呢，我屁股上的伤还没找她呢，她先暗算我的。可是我这些我都没说，我迅速从饭厅跑到阳台，我爸妈都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爬上阳台，整个身子都在阳台外挂着。我威胁我爸，你不许去，你去我就跳下去。然后对着那个老头嚷嚷。她活该，我爸不会去的，他要是去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也不许来找我爸，你再来我就再跳一次。所有人都被我吓到了。我们家住四楼，要真跳下去，不死也要残。我妈还在骂我，说我小小年纪就知道用死来威胁大人，问我敢不敢跳。其实当时我还真敢。无知者无畏嘛。我爸平时很少生气，那天他是真生气了，他让我妈闭嘴，回屋里待着。

后来我就挂在阳台上，我爸问我，是不是她打你了，我就哭了，哭得好伤心，终于有人来问我，我有没有受伤。我哭得都快抓不住了，我爸说，你下来，我们就在阳台上说。我定了定神，脚跨上来，趴在阳台上，我爸就把我抱下来了。我絮絮叨叨地说，她没有动手，但她拿屁股抵我，我就坐在地上了，地上好多石子儿，我屁股被硌痛了。我和我爸就坐在阳台的地上，我边哭边说，直到最后在我爸怀里睡着了。

我爱爸爸。他比妈妈更懂我的心，他真的关心我，而我妈永远都先担心别人怎么来看待她。

后来我都长大了，爸爸也走了，我妈说，那晚我爸趁我睡着了去看了那个人，说小小的我哪里来的力气，人家的手都肿了，身上很多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