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那是留存在儿时记忆里的一抹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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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在乡下,总是把高粱和玉米弄混。可能是缘于它们没有结果实前的时候植株有些相似。长大了,就能很轻易地把它们区分开了。

现在,骑行于乡村,已很少能见到它们的身影了,只是偶尔,在玉米地和花生地之间,会看到一两畦高粱。

多年前大片生长的高粱,缩减成如今这样的状态,多少会有些孤零零的感觉。眼下,它们已接近成熟了,帚状的穗子,在微风里摇来晃去。

高粱真的差不多快要成为稀罕物了,想不出来现在的人们种下一两畦,会有着怎么样的考虑。我愿意把它想象成是一种怀念,在飘逝的时光里,来面对一种作物。

最早称呼高粱的名字,是叫䄻黍,主秆叫䄻秆,磨出来的面叫䄻黍面,蒸出来的馍叫䄻黍面馍。

总是想不明白,作为一种作物,为啥要生长得如此高耸,比已经足够高的玉米还要再高出一大截子。

好像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一下子窜到了好高。甚至会高到能遮蔽住朝阳和落日。

记得小时候割草,会跑到高粱地里边。哪怕是外边凉风吹拂,一旦进到高粱地里,就能感觉到,那些高高的䄻秆怎么就可以将凉风齐刷刷挡在外面。

从一根根密密生长的䄻秆之间钻过,体验到的是要多闷热就有多么的闷热。如果被䄻秆划到胳膊,还会有着生疼的感觉,䄻秆和叶片上的白粉,又能在身上留下明显的印记。

其实这些不适,还包括割草劳累,都算不了什么,主要是微风里摇晃着的高粱秆,还有哗哗作响的叶片,免不了会成为让人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尤其是在一个人进到高粱地里割草,再加上刚刚听过鬼故事的时候。

记忆中最深的场景,还是小伙伴们一块儿在高粱地里捉迷藏,正所谓人多胆子大,啥也不害怕。

但还是会有人害怕的,那是天气快要黑的时候。往往是胆子大的吓唬胆子小的几个,没来由的突然在背后大叫一声,再配上虚张声势的动作,足可以吓得你即便是在炎热的天气里,也会浑身冷汗伴着鸡皮疙瘩。

那个时候在村里的稻场上看电影,只有《小兵张嗄》、《白洋淀雁翎队》、《平原游击队》很少的几部,知道银幕上的青纱帐有时并不是高粱,长在水里的那东西叫芦苇,但场景终归有些象像。

以至于要将铁血惨烈的战争场景,想象成为一种诗意浪漫,拄根红樱枪,手握锋利的镰刀,而战火硝烟早已飘散逝去。那些战争场景,在儿童的视野里,仅仅是热闹,哪里能够真正弄得懂。

那个年代,是难以吃到甘蔗的,于是高粱秆就充当了甘蔗,它比玉米杆甜多了。折下一截高粱秆,完全可以做出吃甘蔗的动作来。现在想来,高粱秆里边根本没含多少糖分,必得依靠一定的想象,才能够跟真正吃甘蔗的感觉结合起来。

在高粱地里,有时还有一种可以吃的东西,我们尚店火石冲叫它屎瓜。可以说它是野草,当然最好还是称为野果或野瓜。它是一条条象香瓜样的秧藤,爬生在高粱根部的空地上。那些小野瓜就呈串状结在长长的瓜秧藤子上。

它7、8月间开黄色的花,结的瓜有大有小,最大的象鹅蛋,最小的比指头大不了多少。瓜味有香有甜,有酸有苦,瓜皮颜色有青的,花的,白有带青条的,很像小西瓜。

那时的三里岗尚店是没有机会吃到西瓜的,香瓜就是奢侈物,而这比又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屎瓜,分明就是西瓜和香瓜的结合体。

所以发现一棵接近成熟的屎瓜,按照儿时的处理方式,就让它成为轻易不可告人的秘密。扯上一蓬野草掩盖起来,记住位置,念想着成熟的时间。

等到成熟并且飘溢着瓜香的时候,再一个人悄悄去采摘下来。不管是自己吃,或者是与要好的小伙伴分享,都会有一种成就感般的甜美。

摘下的屎瓜一般不会马上吃掉,会装在口袋里,炫耀给其他小伙伴,还会在手里将屎瓜揉捏得更软。然后才是投入口中,一咬,砰声一响,香糯瓜籽瓜瓤,会在还没多少味蕾感受的口腔里四溢开来,真爽!运气不好也会遇到又酸又苦的,立马呸呸地吐出来,用劲地扔的老远。

也是在多少年以后,才知道屎瓜还有个真正的学名,叫马泡。

至今想来,食物的匮乏完全可以成为草木博物的引领力量,而饥饿对味觉上的体验是更为直接的草木感知方式。

古人就有尝百草的传统,那是一种救命济世的人文情怀。

儿时面对饥饿,好像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吃。你要知道哪一种草木、哪一种果子可以拿来吃,起码你得知道它是什么草木,有着怎么样的生长状态。

现代生活,已经少有了野外生存体验的机会,年成的好坏也只是志书里的记载,或者流散在老人们讲的故事里。

骑行在村野之间,都能够感受到,那些野果其实就是大自然的美好馈赠。不论在人生的哪个时段里,能够生出感悟,能够接受这份馈赠,都可以成为丰厚的收获。

到了高粱接近成熟的时候,人们会摘下一片片的高粱叶子,叠在一起,绑扎起来,挂在房檐下晒干。

这些叶片其实还算是生活必须品。蒸馍的时候,先将那些叶片泡湿,然后铺在笼箅上,蒸馍的面团就放在这些高粱叶片上,既有清香的味道,又不会粘到笼箅上。

成熟的高粱帚穗低垂着,叶片枯萎,地里的野草也枯黄了,即便是有风也少了好些哗哗声响。曾经让人血脉偾张的青纱帐也会有着寂寞的时候。

打下的高粱米晒干后绝大部分都交了公粮。这些公粮是拿去酿酒或是干别的什么去了,那就不得而知了。当然也会吃到高粱面,跟红薯掺在一起蒸成高粱面馍,或者是搅成高粱面糊。虽然比纯红薯面稍好一些,不过还是会有着粗砺剌喉咙的感觉,好在吃的时候并不多。

和高粱一样,同样没法理解的还有麦子。那时的麦收季节,好像满世界都是跟麦子相关,割麦、拾麦、碾麦、扬场、晒麦、装麦,最后是,绝大部分交了公粮。

所以在平常的日子里,是难以吃到麦面的。顶多是象征性喝点面疙瘩汤,吃几顿馍。不知是不是因为地理概念上的饮食习惯是南米北面的缘故?一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们随州到底属于北方还是属于南方?

最后剩下的,就是枯黄的高粱杆了。极少的部分被人们扎成了扫帚,更多的却是堆在那里。随南多山,有烧不尽的柴禾,人们是不屑于烧高粱秆的,包括玉米的秸秆。这些秸秆高粱秆,有时就放些在牛栏里,放些在猪栏里,成了猪们牛们的御寒之物,最后又成了上好的农家肥料。

留存于儿时记忆里的高粱地,正随着岁月渐渐的远去,那些儿时高粱地里的浪漫也正被时光悄悄地侵蚀。每每惊叹于电影《红高粱》里展现出来的青纱帐,是那么浩瀚,那么无边无际,让人不禁冥想,而姜文在高粱地里吼出来的那样的腔调,也若隐若现地随着记忆在脑海里翻腾。记得儿时,伙伴们在高粱地里捉迷藏时,也曾遇到过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被撞破机关的大哥哥大姐姐,喝斥着叫我们快些滚开。我在想,一边嘻哈一边作鸟兽散的小伙伴们如果能看了多少年后的《红高粱》,一定会边逃边唱:

“姐姐你大胆往前走,

往前走,

莫回呀头,

从此后,

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梁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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