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再爱(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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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不相信因果报应之说,此时她却希望有位掌管万事的神仙,让她有地方询问命为何物。

老鼹鼠果然没有食言,把唯一的就读中专名额给了她,她欣喜若狂,登门致谢,老鼹鼠握紧她的手:怎么谢啊,柳柳破天荒冲他妩媚一笑,抽出手,嫣然离去。她恨不的插翅飞向远方,那里有光明的前途,她为孩子办妥转学证明,等进城的车顺路捎上她们,离开这地方。

这时,传来不好的消息,要打仗了,电站属于机密单位,和其他单位合并,人员遵循哪来回哪的原则。有人反对柳柳占用就读中专的名额,柳柳已婚,年龄超标,带着孩子,不附合要求,加上单位变动,老鼹鼠顾不上为柳柳说话,柳柳被取消入学资格。她的孩子停课多日,想上学,要等新学期,那是明年开春后的事了。

突如来的变故搅乱人们的生活,大家相互寻找今后的去处,柳柳翻出巩子留给她的信,上面留有他的地址,她顾不得许多,写了封信告诉他近况,希望他能帮助自己,她永远不想回到大山,还好,巩子及时回了信,说他哥哥在苏北煤矿做事,他本人在矿上上班,她可以来,不过,要保密,和任何人都不能提,柳柳看明白了,他用的假名字。

柳柳连夜起身,几经辗转,终于看到一望无际平原,象棋格子的村庄,田野里忙碌的农民,她思念倍至,记忆深处浇铸了全部爱情的盛林春,再次泛出,她很久不去触这块心病。

巩子对她有那层意思,她心里明白,却没动过心,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小男人还未成亲,他们之间差距太大。况且,盛林春在她心中的位置没人能替代,她对她充满感激。通过巩子,也许能找到盛林春,她无限的希望的想,这是个机会,会有这么巧吗?柳柳觉的自己卑鄙,在利用巩子,不管怎么说,巩子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

柳柳有时候会想,盛林春不爱她,或者根本没爱过她,他不声不响的离开,说明了这点,多年过去,他早结婚生子,把山村女学生柳柳忘到九霄云外,想透这层,柳柳反而释怀,渐渐平静,任由日子咸咸淡淡捱过,人们也相信她寡妇的身份,对她给予同情。

人或许有时候很奇怪,柳柳来到她向往的北方,没有高山,没有陡坡,不需要背背篓,想象中的激动很快淡定。巩子经过一阵变故,整个人完全变了样,小心的上班,下班,平时只呆在屋子里,很少出来。又一次,柳柳因为想找份工作,约好见面谈谈,两人彼此在路对面看见,没修好的路上车不多,巩子向她招手,喊她的名字,她有一种亲切,这个陌生的地方,巩子是她的依靠,巩子向她跑来,偏偏一辆卡车开得很快,撞上了巩子,急促刺耳的刹车声把柳柳刺成碎片,巩子倒在血泊里,再没醒过来,倒在柳柳永恒的记忆中。

巩子,那么难的劫数都过了。柳柳想,柳柳找到在煤矿工作的巩子哥哥,巩子哥哥托人把她安排在砖瓦厂。

砖瓦厂里,铺天盖地的砖头,沉重粗糙的楼板,一群四、五十岁的女工,头上包着方巾,灰尘弥漫,脸上刻满衰老的苍桑,她们抬沙子、石子、水泥,将它们稀释,一锨锨送进搅拌机,吐出来的石料,用来打砖和楼板,这是强壮男人做起来都吃力的活,柳柳不怕,人家能干我也能,她看中这里每个月的工资多些。

第一次领工资,排成长蛇形队伍的女人,她们兴高采烈,议论领到钱要买的东西,被生活艰难的疲惫吸吮尽青春的面孔,早失去女人的妩媚,劳动所获的欢乐爬满黝黑的皮肤,流露出愉快的笑,小孩子在楼板上玩,一个女人晃着钱,骄傲的喊:狗蛋,狗蛋,拿钱,买糖、铅笔、橡皮去!

柳柳领了三十五元四角钱,五元奖金过几天发,比起她以往每月十八块,她成了阔人。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她激动的心跳,孩子们的学费可以轻松解决,更多的女人比她兴奋,她们随便找个地方,屁股顿在地上,两腿直直摊开,皱巴的手帕铺在地上,堆放着刚领到的钱,用手指,用小棍,自言自语,聚精会神一角一分一厘一毫的计算着自己的工资,唯恐会计算差了,黑压压一片,柳柳学那些女人,坐在楼板上,拿起小棍。

一辆轿车缓缓驶来, 盛林春坐在里面,看见车窗外坐一地的女人,奇怪的问:她们在干什么?

奥,盛矿长,今天发工资,她们怕会计算错账。

小市民。

盛林春鄙夷的扭过脸,车轮扬起灰尘,柳柳躲闪着,用手扑打,轿车在颠波不平的路上驶过。

日子,这么过着,打发着乏味单调,繁重的劳动后,只留下对儿女的期望,柳柳的全部生活耗在工地上,休息时,女人插科打诨,扯破喉咙说着低级下流的玩笑,用煎饼卷辣椒炒小鱼吃的津津有味,有人干脆仰在未干透的楼板上,扯着呼噜进入梦乡。

柳柳坐在砖块上,拿出乱麻样的棉纱,一根根理出线段结上,用来编织线衣。工作时,她很少说话,独自推着盛满石料的车,艰难的一趟趟运送,她力气单薄,忍受过度的劳累,忍受生产时留血漓不断的难言之苦,女人仅存的纤弱泯灭。她身边没亲人朋友,没有心灵歇息的地方,身处他乡,沉淀的痛又时时翻腾,她的思想苍茫焦虑,穿着贴满补丁的衣裤,她形单影只走在喧哗的女人后面,目光忧伤,遥望天上的云,竟呆呆的停住脚步。风,撩起她还年轻却过早生出的白发,篷乱出老相,有女人发现她看天,大伙直往她盯,叹息道:没男人的日子不容易啊;一个人从外地来,还带着两孩子,实在难为她;听说她男人遭的车祸,谁知道呢?她有点不正常呐;管她呢,古怪,哪个男人敢要。

女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完柳柳,又回到柴米油盐丈夫孩子的话题,把柳柳抛的更远了。

回到家,柳柳心情没有好转,冷锅冷灶等她生火,空桶等她打水,孩子们换下的衣服要缝补,冬天的棉袄、棉鞋要做,冬天取暖的铁炉,烟囱,煤炭通通要准备,窗户要用纸条封严,这些都等着她。

令她更烦神的柳绳儿,三天打碎学校玻璃,两天砸死邻居的鸡,五六天又偷菜店的土豆,若不然被人家大人领着头缠绷带的孩子找上门,说柳绳儿用石块扔的,柳柳前脚陪完笑脸,给人说许多好话,后脚把柳绳儿关进屋,不问青红皂白狠揍一顿,柳绳儿不分辩,也不掉泪,宁死不屈的执拗,往往使她遭到更多暴打,相比起来,盛小春乖巧,成绩也好,柳柳把希望慢慢全部凝聚在怎么看都顺眼的儿子身上,这个越长越象她忘不掉,让她时时渴盼的奇迹发生,时刻挂念那个人的脸庞,她不由自主的痴想。

有一天,盛小春回来吵吵想学弹琴,柳柳吓一跳,什么琴?盛小春比划半天没说清楚,柳柳对盛小春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她到学校看见到盛小春说的钢琴,当下柳柳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她哪里买得起钢琴,苦恼一阵,决定先给儿子买架风琴,当风琴抬到柳柳家里,拥来许多看热闹的人,说,柳柳真是不过日子的女人,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不当用,糟蹋钱呢。

柳柳不管,只要她儿子喜欢,柳柳怎么也不会想到,命运会选择这时刻捉弄她,盛小春失踪了,他没能看到这架他想学弹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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