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情致知】第4章 丝慕

夏末秋初的阳光总让人感觉比其他季节的阳光更耀眼明亮,夜战走出高铁站的广场,目光搜寻着哥们陆野的车。很快他便看到了那辆宝蓝色的保时捷MacanS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像是在回应他,陆野从驾驶座上下来正朝他挥手。

夜战笑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拎起旅行箱快步向陆野走去。两人将近一年没有见面了,夜战刚把箱子放在地上,陆野便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拥抱。夜战也重重一拳打在陆野肩窝上,笑容清朗“你这家伙,天天健身吧?一段时间没见,又壮了不少!”

“没办法,我又不是‘脸蛋天才’,没你这副天生的好皮囊,只能靠后天努力了!”陆野大笑着调侃回去。边说笑边把夜战的箱子扔进了后备箱。

两人上了车,车子驶离高铁站广场,上了高架桥向城市的东方驶去。

夜战按下副驾驶的车窗,享受着窗外的凉风。陆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夜战。“你在电话里说,这次打算长住,你不是不喜欢北方的天气吗?这次住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我又没有家族企业逼着我接管。”夜战看了陆野一眼,笑得邪气。

“你这朋友真到位,知道我的痛点在哪儿,这是下死手戳人痛处啊!”陆野嘴上不饶人,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这次我不打算离开这儿了,除非……”

“除非你喜欢的姑娘要离开这儿!”没等夜战把话说完,陆野先替他讲了,之后还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夜战无奈地笑了,接着正色道:“除非我姐要离开这儿。”

陆野知道夜战和姐姐的感情非常好。他出生不久,父亲便抛弃了母亲和他们姐弟,母亲在夜战六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姐弟俩和父亲那边的亲戚早已断了联系,母亲这边的亲戚没有条件收养他们,两个人后来被小姨送到了所在城市的城郊天主教孤儿院。

那时他姐姐也不过才10岁,后来8年的时光姐弟俩都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直到姐姐高中毕业找到了工作,他们才离开那里,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

姐姐为了让夜战过上正常生活,放弃了高考,直接找了份工作。虽然一个女孩子撑起照顾弟弟的责任非常艰难,但谁都不可否认,夜战的确被姐姐照顾得很好。

二十五岁的他,阳光、干净、温暖、健康。即使是陌生人见到夜战,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任何桀骜不驯和愤世嫉俗的痕迹,却经常被他从心底散发的真诚和干净温暖的笑容所打动。他实在不像一个曾经拥有那么多坎坷经历的男孩子,陆野有时甚至感觉他所认识的夜战更像一个在优渥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大男孩儿,七分有礼,三分不羁,那七分有礼是涵养,而三分不羁却是洒脱。

“咱俩的关系这么铁,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没托我帮你办过什么事儿。就算是你让我帮忙照顾你姐,但说实话,你姐太独立了,我根本就照顾不上什么。”陆野边说话边娴熟地打方向盘调了个头。

“我姐多漂亮啊,我在南方一直担心万一你照顾我姐照顾出其他心思怎么办?虽然你的人我还是认可的,但你妈太厉害,我怕我姐吃不消。所以,赶紧赶回来,还是我自己照顾吧。”夜战朝陆野挤了挤眼睛。

陆野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两人不愧为是大学时期的“野战”组合,如今还是那么默契,说话聊天全部都是用“怼”的。

两人一路调侃说笑,感觉没多久车子便驶进了小区,“阿战,这个小区环境不错,离你工作的地方骑车大概20分钟。我找了几个地方,感觉这个房子各方面的条件都适合,关键是房租也OK。”陆野开车拐进小区的地下车库。

“谢谢你,陆野。”夜战的嘴角上扬,弯出个好看的弧度,他感觉心里很暖。


婵漪走进“丝慕”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上午给羽桐拨了好几通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连发出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想问问羽桐东西收拾得如何了,要不要晚上过去接她。可是,羽桐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儿消息。

原本想再等等,但过了下午两点钟,婵漪感觉实在等得煎熬,脑海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奇怪、夸张的画面。虽然以她对伍子默的了解,她坚信无论怎样他也绝对不会对羽桐“动手”的。但是,如果羽桐没事的话又绝不可能看到她的电话和信息不回。婵漪实在受不了心里两头的立场左右拔河,终于,还是等不下去拨通了子默的手机。

“喂……”子默刚把荃姨接进“顾园”,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我联系不上羽桐,你们在一起吗?”婵漪的语气有些焦急。

“我们在一起,不过她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羽桐病了,现在正睡着。”

不知道伍子默说这番话时的神情,但从手机另一端听起来,婵漪感觉他的声音平静淡漠,还有一种保持得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仿佛是一种礼貌的拒绝,不想透露更多的消息。

“昨晚我送她回去时还好好的,她怎么了?严重吗?”不是因为担心羽桐的话,婵漪真想立刻挂断对方的电话。

“她昨天喝了酒,可能夜里着了凉,有些发烧,我让医生看过了,她需要好好休息。”子默照顾羽桐从昨夜到现在还没有合过眼,语气中透着疲惫。“谢谢你的关心,等她醒了我会告诉她你来过电话。”

但在电话另一端的婵漪听起来,却感觉对方好似懒得跟自己多说一句,明摆着被该死的修养包裹着的疏离与拒绝。“那好,这几天请你好好照顾她。”婵漪说完兀自挂断了电话,一颗心虽然落了地,但存着的一份着恼却无处宣泄。一眼瞥见工作台上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设计稿却不怒反笑,心底思量着,这个稿子本来昨天就可以完成的,今日人心惶惶地等了羽桐大半天,做事情的心思全无,看样子今晚得熬夜把它赶出来了。

可是此时她的心境还不想赶稿子,用手掠了下额前长长的刘海儿,婵漪走到浴室的镜子前,镜中映出一张有棱角的俊美的脸,斜分的刘海儿已经遮住了一只眼睛,这样不行,她要的是半遮,断断不可以短,长了当然也不行。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一天心里如此别扭,对,是该去“丝慕”剪个头了。


周日午后到晚上的这段时间应该是“丝慕”客人比较多的时间段,婵漪刚走进“丝慕”的玻璃门便有一位“少年”模样的男孩子迎了过来,他亲切、礼貌地和婵漪打着招呼“您好,婵漪姐,谢老师今天的客人比较多,要不先给您做个头部按摩放松一下?”

“前面排了几个人?”

“如果是谢老师剪的话,您前面排了七位。”“少年”的服务很到位,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想了想躺在工作台上的设计稿,婵漪当下做了决定。“那就推荐一位‘技术总监’给我剪吧,最好不用等,我今天没有太多时间。”

没想到很平常的一句话却燃亮了“少年”的眼睛,他几乎是开心地回道“好的,我们这儿新来了一位‘技术总监’,谢老师说他的技术不比自己差,而且他还是我们沙龙的颜值担当,要不让他给您剪吧。说不定,以后除了谢老师您又多了一个选择。”

颜值担当?这“少年”还真是有意思,婵漪觉得自己怎么看也不像会对帅哥感兴趣的类型。自己倒是经常被路人误认为是帅哥一枚。大学时,耿婵漪和简羽桐可是周围几所大学公认的“郎才女貌”。想到这儿,她不由的嘴角微微上扬。

“少年”以为自己的力荐很到位,热情地召唤助理给婵漪洗头。

婵漪躺在D_Core按摩椅上,卡诗洗发水的淡香飘了过来,坏心情被赶走了大半。她很喜欢这家轻奢的美发艺术沙龙,多数情况下沙龙里的客人并不多,也许是知道的人有限,不过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因为价格不菲。自从羽桐第一次带她来这儿剪发,她便再没有换过其他地方。除了谢老板技术了得外,她喜欢这里的艺术氛围和高级感,“高级”不仅体现在简洁却别具匠心的环境布置上,更体现在每一件美发设施和工具的细节上,大到从巴黎订制的“魔镜”,小到理发师的一把剪刀,还有那亲切却不叫人尴尬的服务。她喜欢这里的每一位服务人员都周到却不多话。总之,“丝慕”的一切都很贴合她对于一家美发沙龙的期望,也许在审美上甚至还超过了她对于一家美发沙龙的期望。

每次走进“丝慕”,婵漪都感觉自己很放松,很惬意,如今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以前羽桐遇到不开心的事,便会说“不行了,我要去做头发……”如今看来,她们两人还真是知己。

婵漪边翻看着Wallpaper 杂志,边等待着“颜值担当”的到来,心里还是觉得很好笑。

随手翻阅着有设计界“圣经”美誉的Wallpaper,婵漪的视线被一篇题为《梵蒂冈建筑设计的隐秘符号》的内容所吸引,刚想集中精神好好饕餮一番,却被身后传来的话语声转移了注意力。

“你好,我是“丝慕”新来的技术总监夜战,今天由我来帮你修剪。”说话的声音柔和、清晰、稳定、温暖,是那种有如阳光白云般干净帅气的声音。

婵漪抬起头,将目光从杂志上收回,投射到对面镜中的男生身上。镜中的男生身形瘦高挺拔,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袖口卷起挽在小臂处,搭配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浅灰色高腰帆布鞋。简单的装束却恰到好处地突显了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和面容。

婵漪心下暗想,“少年”并没有夸张,镜中的男生的确担得起“颜值担当”四个字。

“我了解过客人的美发档案,知道你平时的要求,今天的发型还是按照老样子吗?”夜战稍稍俯身,微笑看着镜中的婵漪。

“嗯,老样子。”

他点点头,取了吹风机帮婵漪吹着湿发,他的动作轻柔利索,脸上的神情很认真却也很自在,婵漪觉得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发丝在他的手中翻飞起伏,仿佛在进行一场华丽的行为艺术。

当发丝被吹得半干,夜战放回吹风机,从工具袋一排十几把剪刀中挑选了一把。

“你是设计师吗?”他转到婵漪对面,准备给她剪发,举手投足间有种行云流水般的潇洒倜傥。

婵漪有些惊讶,“怎么,你还会相面?”

却说得夜战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在看‘Wallpaper’,我也喜欢看这个杂志,尤其是关于建筑和设计的资讯。”

“原来如此。我是做陈列和橱窗设计的,‘Wallpaper’里的内容很先锋,有些图片很有视觉冲击力,可以启发我的灵感。不过,能在这里看到‘Wallpaper,对我来说倒是一大福利。”婵漪听到剪刀与发丝相交的“咔嚓”声,感觉这声音听起来很妙、很减压。

“谢老师是个有趣的人,他使我相信热爱和专注可以打造出自己理想中的世界,这个世界不需要很大,可以容纳自己和有共鸣的人就好。所以,他创造了我们喜欢的‘丝慕’,虽然我们在这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我们都是与他产生共鸣的人。”几剪落下,夜战换了把剪刀开始精雕细琢起来。

婵漪感觉面前男生的谈吐气质完全不像一个发型师,自己对这个行业没有任何偏见,她是做陈列设计的,而发型师是做发型设计的,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都是以某种技艺服务于一个领域的创造者。只是,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梦幻感,他的闲雅飘逸、谈笑自若,他的从容随性、安之若素,让她不觉得对方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倒更像是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但最让婵漪惊讶的还是,这样的他以发型师的面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倒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不管是简洁礼貌的沟通,还是精益求精的技术,都让她不可否认,夜战的确是一位出色的发型师。

吹风机再次响起,打断了婵漪信马由缰的思绪,夜战把浮在婵漪脸上的碎发轻轻吹落,松开了围布,“先去洗头吧,回来我再帮你吹干。”


走出“丝慕”正是傍晚时分,太阳静悄悄沿着西山滚落,城市边缘的天际和山峰被彩霞涂染成金粉色,临街的建筑和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也被落日的余辉笼罩,整个城市散发出一种玄幻、失真的美感,好似悬在“丝慕”墙面的横幅画卷。婵漪独自漫步在黄昏的街头,对自己新剪的头发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到“丝慕”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几乎是立刻,她的心中又生出一个决定,她决定下次到“丝慕”还是要找夜战,她要把这个“宝藏”发型师推荐给羽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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