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及目录
当年有一位江湖异人,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委托,要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异域之地。他自知一个人实难完成这次委托,便邀请“大漠飞鹰”柳玉门一同前往。柳玉门素与那位异人较好,深知他的为人,而且这个委托关乎到数万人的性命,便欣然决定前往。柳玉门纵横大漠二十余载,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有他相助,事情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二人决定五月初八整装出发。由于这次的任务实在太过凶险,很有可能一去不回,为防万一,柳玉门修书荀灌娘,信中所言及的重要事情,便是有意将一干部属人众托付给荀灌娘,继续保卫丝域之路商旅安全。不曾想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三天,柳玉门便惨遭毒手。那位异人赶到的时候,偌大的柳氏庄园已无一个活人,徒留一地荒冢。那位异人悲愤之下,发誓要寻出真凶,为柳氏一门复仇。他穷尽毕生之力,竟让他在毫无线索的情况查出一名凶手,那人便是洛阳金刀门的黄玉贵。黄玉贵见到那位异人,已知身份暴露,未着只言片语,便即拔刀自尽。那人眼见唯一的线索中断,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打击,自此一病不起,三年之后阖然而逝。
此段公案实在太过曲折离奇,众人静静听完,竟是久久未出一言,小小的密室安静得令人窒息。
许久,拓跋辛什直勾勾盯住柳轻歌,沉声道:“那位异人究竟是谁?他口中的重要委托又是什么事?”
柳轻歌见他神色古怪,知道这位“北方神捕”已对自己产生怀疑,却也不做分辨,惨然道:“我曾答应这位异人,绝不说出他的名姓,况且他已久不在人世,又何必惊扰逝者安息?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位异人和天问绝没有半点干系,更不可能是天问的首领。至于所提到的重要的委托,只因我当时年纪尚幼,他也并未提及。仅从只言片语猜测,似乎是要护送一位极为重要的大人物去一个遥远偏僻之地。”
燕凤见气氛尴尬,急忙道:“那位异人想必是位隐迹风尘的武林前辈,隐姓埋名,恐怕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么重要的事情能够告知于你,你们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
柳轻歌面露神往之色,轻轻道:“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不是师徒,情比师徒。他的确是个令人尊敬的前辈。”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道:“我这一路过来,听到最多的便是阴山决几个字,却不知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凤看了几人一眼,神情尴尬,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更有颇多古怪,实不知从何说起。”
鲜卑拓跋部兴盛,势力南侵至土默川平原,号令所至,诸部归服,当时的首领拓跋力微遂在此举行了一次部落酋长祭天大会,名为“盛天同乐”,盛乐城由此得名。自此,部落酋长祭天大会便延续了下来,更名阴山决,每五年举办一次,今年已是第二十二次举办。大会期间,除了祭天仪式,还有两项非常重要的活动,一是各部落挑选最勇猛的战士,组成方阵比武,最终获胜的一方被授予阴山决令符,持有令符的部落免征五年所有钱粮赋税;二是方阵比武前十名的部落首领获准陪同代王参加为期十天的狩猎,地点在东北部的旋鸿泽。往年,都是由代国王室发出邀请,各部落应邀参赛,今年自然也照常行事。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桓石虔急急道:“莫非,是各部落今年一个都没来?”
燕凤见他心急,也不作计较,接着道:“获得阴山决便有五年免征钱粮赋税之权,即便第十名也可一年减免,各部落焉有不来之理?奇怪的地方在于,今年不但本国各部落应邀而来,还有各国使团组队而来,所持邀请函与各部落收到的邀请函一模一样,不论纸张、字迹、印鉴均完全相同,绝无半点差异。”
柳轻歌微微动容,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室并未向诸国发出邀请,各国却持邀请函而来?”
燕凤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是一个月前发出邀请,本国各部落半个月内陆续到齐。十三天前,北燕使团持邀请函而来,我们虽感莫名其妙,却也并未在意,只道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有此误会。随后的半个月却是大出我们意料,不但西秦、东晋、凉州使团陆续持函而来,就连千里之外的西域诸国,吐谷浑也有持函而至,整个都城上下已是忙得人仰马翻,不可开交。”
柳轻歌望向荀灌娘:“想必和道长一路的楼兰人,也是收到邀请而来?”
荀灌娘点头,道:“不错。”
柳轻歌道:“各国持邀请而来,代国若是拒之门外,各国定然视为奇耻大辱,只怕从此交恶,后患无穷,代王想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燕凤叹息道:“何尝不是如此。既然不能公然否认发出邀请,便只能咬牙硬吞。原本为本国七十二部落准备的一应接待,人数突然增加了一倍,不免一时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南都大王已经先行前往旋鸿池另行布置,唉,这半个月来,我可是连一个囫囵觉也没睡过。”
他眼带血丝,神情疲惫不堪,显然连日劳累所致。
柳轻歌沉吟道:“却不知这邀请函是何人经手?”
燕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所有邀请函均是由南都大王亲自书写并加盖印鉴,传递之人也是经过专门训练挑选的驿卒,一路上并未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都是亲自交到部落酋长手上。”
柳轻歌道:“南都大王,莫不是代王四弟拓跋孤?”
听闻拓跋孤之名,“北方神捕”拓跋辛什的脸色似乎略微变了变,随即巧妙的掩饰过去。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柳轻歌的眼睛。
燕凤点点头,道:“正是。所有各国邀请函均是由南都大王和我亲自查验,绝无半点错漏。”
一向沉默不语的拓跋辛什忽然道:“有确切消息北燕正在向东南方向集结兵力,大有度过黄河,向广固进攻的意图。会不会是北燕故布疑阵,借以扰乱各国视线,声东击西?”
桓石虔颇为不满,不屑道:“你当我晋国好欺负么?北燕若要进攻广固,哪还有精力到这偏远之地兴风作浪?”
他性格耿直,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柳轻歌、燕凤对望一眼,不禁微微摇头;拓跋辛什也闭了嘴,似不愿与一个小孩争辩。
柳轻歌道:“北燕素来视代国为藩属,如果志在广固,断没理由在自家后院放火。此事肯定有人蓄意为之,其目的不得而知,但所图显然不小。”
众人点头称是。燕凤更是眉头紧缩,忧虑之色甚浓。
“北方神捕”拓跋辛什自打柳轻歌进门,就好像一直对这个人很有兴趣,此时忽然道:“不知道柳公子可听说过段罴这个人?”
柳轻歌凝目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道:“的确未曾听闻。”
拓跋辛什道:“诸位想必也得到消息,近半年来,邺城连续发生十二起窃案。失窃的都是皇亲国戚,所丢财物均为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每件价值数十万两银子。”
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柳轻歌,似乎柳轻歌与这件案子有着莫大的关系。就连一旁的燕凤,看柳轻歌的神色也是颇为古怪。
柳轻歌微微一笑,淡淡道:“此事的确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只是不知道与你所说的段罴又有何关系?”
拓跋辛什盯着他好一会,方才接着道:“我便是追踪此案到的乌家镇,虽然没有查出作案者何人,却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富贵山庄的大管家夏标,竟然是昔日段部鲜卑首领段兰的次子段罴,也就是当今广固镇北将军,被东晋封为齐公的段龛的弟弟。”
这倒的确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更为有趣的是,这位大管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杀了夏富海,主动投靠北燕慕容恪,而后却又被富贵酒楼的夏掌柜所杀。”
事情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当日孔大先生率领“海龙帮”诸人在富贵山庄伏击“天问”组织中的杀手,却因夏富海身亡、夏标失踪而功败垂成,如今已经证明夏掌柜乃是“天问”组织的人,而夏标也就是段罴乃是广固段龛的弟弟,那么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肯定与北燕图谋进攻广固的军事行动有关。
燕凤道:“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段罴已经发觉了北燕进攻广固的意图,而夏富海则是北燕安插在乌家镇的一颗钉子,所以段罴杀了夏富海,假意投降北燕,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反戈一击。令人不解的是,“天问”为何杀了段罴,除掉段罴等于是直接帮了北燕的忙,莫非二者之间有什么秘密的交易?还是“天问”本就是北燕扶植起来的一股江湖势力?”
柳轻歌细细思索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良久方道:“十多年前,北燕的势力尚局限于蓟辽一代,羯赵一家独大,恐怕北燕当时也不曾想到能有入主中原的一天;柳玉门被杀,洛阳金刀门参与其中,说明当时的杀手组织散布中原,而且势力已经延伸到玉门关外,如此庞大的势力,自然不甘心受制于北燕;其二,北燕辅国大将军慕容恪曾有意引我详谈,他们的军事行动似乎也受到不明势力的威胁,如今看来,这股威胁很可能就是来自天问。”
“从军事角度来讲,应对北燕攻击的最好办法,便是沿河布防,不让其渡过黄河。北燕大军一旦顺利渡过黄河,广固一城之地,便只能孤城自守;段龛虽然接受东晋敕封,齐地却几乎处于半自治状态,东晋从自身考虑,也不太可能倾全国之力,与北燕打这样一场持久之战,广固城的陷落便只是时间问题。段罴能在夏富海这样一个老江湖身边潜伏二十余年,想必也是足智多谋之人,自然会想到这一点。如果夏富海是北燕的人,段罴只要继续利用这一点,就可轻易深入北燕内部,这样风险反而最低。正因为夏富海不愿意投靠北燕,段罴便杀了夏富海,假意向北燕投诚,以便在必要时候有所作为。换做是我的话,定然千方百计在北燕水军上做足文章。”
“段罴的这番作为,却在无意间严重妨碍了“天问”早已拟定好的计划,“天问”便安排久已在乌家镇潜伏的夏掌柜出手,杀掉段罴,以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夏富海乃至富贵山庄在整个事件当中,不过是掩人耳目,遭受池鱼之殃罢了。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传言传国玉玺和乾坤逍遥宝鉴会和富贵山庄夏富海有所关联的原因。”
一旁的燕凤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道:“如果把之前的事件和这次阴山决大会诸侯莫名其妙收到假的邀请函这样奇怪的事情联系起来,便可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天问的真正目标乃是北燕,其目的要助北燕顺利渡过黄河,从而引发北燕、段龛和东晋的三方势力拼死相争,坐收渔人之利。”
柳轻歌点点头道:“不错。只是还有两点疑问,我实在想不通。其一,“天问”虽然十分神秘可怕,却也仅仅是普通的江湖势力,即便北燕大军南下,后方空虚,这样的江湖势力又能有什么作为?那么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其二,“天问”如此大费周章扰乱阴山决大会,对代国而言,不过徒增一时忙乱,最终顺利举办当不成问题;对北燕军事行动而言,虽也有助于扰乱视听,但效果有限,那么他们又图谋什么呢?”
燕凤道:“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或许,秘密就隐藏在这些额外冒出来的使团当中也说不定。”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兴奋。旁边几人却是越听越迷惑,但也隐隐感觉到离事情的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荀灌娘看柳轻歌的目光,越来越充满欣赏之意,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仿佛丈母娘看着未来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