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成为你自己


“成为你自己!每个年轻的心灵日日夜夜都听见这个呼唤,并且为之战栗。

“我们除了稍纵即逝的今天之外别无所有。我们对待它应当敢作敢当,勇于冒险,尤其是因为,无论情况是最坏还是最好,我们反正会失去它”。

——尼采

每个人的自我都是独一无二、不可重复的,每个人都理应在唯一的一次人生中实现这个自我的价值。谈论人生的意义,这应该是一个基本出发点。尼采也作如是观。他强调天才在文化创造上的决定作用,那是另一个问题,与此完全不矛盾的是,他同时也确认,人与人之间在自我的唯一性、独特性价值上是平等的。

“每个人在自身中都载负着一种具有创造力的独特性,以作为他的生存的核心。”因此,珍惜这个独特的自我,把它实现出来,是每个人的人生使命。

你现在所做、所想、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那都是过去范式的演绎,都是过往认知强加于你的东西。除了稍纵即逝的当下我们一无所有,惟有勇敢打破边界,创造新的大美人生,我们才可以活出一个真正的自己!尼采不愧是人类灵魂的开启者。

艰难时世需要哲学。哲学作用平时不显,一遇危机,哲学则会帮我拓展视野、转变观念,让我跳出当下的纠结和恐惧。一个历经人生冷暖的灵魂,需要活体哲学来激励。

在一个意识形态被撕裂的世界,在种种苦难不断涌现在世界上的时候,善良的人们,需要慰藉。我们静下心来,倾听尼采的呼唤:

“我们除了稍纵即逝的今天之外别无所有。我们对待它应当敢作敢当,勇于冒险,尤其是因为,无论情况是最坏还是最好,我们反正会失去它”。

“只有当目光呆滞,希望变得简单时,美的和有价值的东西才会出现。也许本来就是如此”。

“崇敬真理乃是虚幻假象的结果——认识到,人们更应当去崇敬远远超过了真理的那种创造、简化、成形和虚构之力”。

你遭受了痛苦,你也不要向人诉说,以求同情,因为一个有独特性的人,连他的痛苦都是独特的,深刻的,不易被人了解,别人的同情只会解除你的痛苦的个人性,使之降低为平庸的烦恼,同时也就使你的人格遭到贬值。

“最高贵的美,并非一下子把人吸引住,不做暴烈的进攻,而是渐渐渗透,把人不知不觉带走,使人们的心灵包含期许。”

“人的精神有三种境界:骆驼、狮子和婴儿。第一境界骆驼,忍辱负重,被动地听命于别人或命运的安排;第二境界狮子,把被动变成主动,由‘你应’到‘我要’,一切由我主动争取,主动负起人生责任;第三境界婴儿 ,这是一种 ‘我是’的 状态,活在当下,享受现在的一切。”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

“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它通往何方?不要问,走便是了。当一个人不知道他的路还会把他引向何方的时候,他已经攀登得比任何时候更高了”。

“我爱灵魂奢欹的人,他不求谢、他不报答;因为他总是赠贻而不为自己保存。我爱那些以他的灵魂的满溢而忘却了自己且备于自己的人,如是万物都成为他的下去。‘”

“要真正体验生命。你必须站在生命之上!为此要学会向高处攀登!为此要学会——俯视下方!”

“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一个受苦的人,如果悲观了,就没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也没有了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是他将受到更大的苦”。

“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 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如果我们整天满耳朵都是别人对我们的议论,如果我们甚至去推测别人心里对于我们的想法,那么,即使最坚强的人也将不能幸免于难!

“因为其他人,只有在他们强于我们的情况下,才能容许我们在他们身边生活;如果我们超过了他们,如果我们哪怕仅仅是想要超过他们,他们就会不能容忍我们!

“总之,让我们以一种难得糊涂的精神和他们相处,对于他们关于我们的所有议论,赞扬,谴责,希望和期待都充耳不闻,连想也不去想!”

环顾周围,别人都不这样折磨自己。一方面,人们都作为大众而不是作为个人活着,“狂热地向政治舞台上演出的离奇闹剧鼓掌欢呼”。另一方面,人们都作为角色而不是作为自己活着,“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扮演成少年、丈夫、老翁、父亲、市民、牧师、官员、商人等等,踌躇满志地走来,一心惦记着他们同演的喜剧,从不想一想自己。”

  

  “你为何而活着?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全都会不假思索自以为是地答道:‘为了成为一个好市民,或者学者,或者官员。’”尼采刻薄地讽刺道:“然而他们是一种绝无成为另一种东西之能力的东西”;接着遗憾地问道:“他们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唉,为什么不是更好呢?”

  

  尼采真正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在他看来,逃避自我是最大的不争,由此导致的丧失自我是最大的不幸。他斥责道:“大自然中再也没有比那种人更空虚、更野蛮的造物了,这种人逃避自己的天赋,同时却朝四面八方贪婪地窥伺……他完全是一个没有核心的空壳,一件鼓起来的着色的烂衣服,一个镶了边的幻影……”

  

  如此作为一个空壳活着,人们真的安心吗?其实并不。现代人生活的典型特征是匆忙和热闹,恰恰暴露了内在的焦虑和空虚。人们迫不及待地把心献给国家、赚钱、交际或科学,只是为了不必再拥有它。人们热心地不动脑筋地沉湎于繁重的日常事务,超出了生活所需要的程度,因为不思考成了更大的需要。

  

  “匆忙是普遍的,因为每个人都在逃避他的自我,躲躲闪闪地隐匿这种匆忙也是普遍的,因为每个人都想装成心满意足的样子,向眼光锐利的观者隐瞒他的可怜相,人们普遍需要新的语词的闹铃,系上了这些闹铃,生活好像就有了一种节日般的热闹气氛。”

  

  匆忙是为了掩盖焦虑,热闹是为了掩盖空虚,但欲盖弥彰。人们憎恨安静,害怕独处,无休止地用事务和交际来麻痹自己,因为一旦安静独处,耳边就会响起一个声音,搅得人心烦意乱。

  

  可是,那个声音恰恰是我们应该认真倾听的,它叮咛我们:“成为你自己!你现在所做、所想、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这是我们的良知在呼唤,我们为什么不听从它,从虚假的生活中挣脱出来,做回真实的自己呢?

  

  那么,怎样才能成为自己呢?首先要有一种觉悟,就是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这个责任只能由你自己来负,任何别人都代替不了。这个责任是你在世上最根本的责任,任何别的责任都要用它来衡量。“对于我们的人生,我们必须自己向自己负起责任;因此,我们也要充当这个人生的真正舵手,不让我们的生存等同于一个盲目的偶然。”

  

  那些妨碍我们成为自己的东西,比如习俗和舆论,我们之所以看重它们,是因为看不开。第一个看不开,是患得患失,受制于尘世的利益。可是,人终有一死,何必这么在乎。“我们对待我们的生存应当敢做敢当,勇于冒险,尤其是因为,无论情况是最坏还是最好,我们反正会失去它。为什么要执著于这一块土地,这一种职业,为什么要顺从邻人的意见呢?”

  

  第二个看不开,是眼光狭隘,受制于身处的环境。“恪守几百里外人们便不再当一回事的观点,这未免太小城镇气了。”你跳出来看,就会知道,地理的分界,民族的交战,宗教的倡导,这一切都别有原因,都不是你自己,你降生于这个地方、这个民族、这个宗教传统纯属偶然,为何要让这些对你来说偶然的东西——它们其实就是习俗和舆论——来决定你的人生呢?

  

  摆脱了这些限制,你就会获得精神上的莫大自由,明白一个道理:“谁也不能为你建造一座你必须踏着它渡过生命之河的桥,除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这么做……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它通往何方?不要问,走便是了。”

  

  我们可以不问这条路通往何方,不管通往何方,我们都愿意承担其后果,但我们不能不问:一个人怎样才算是走上了这条唯一属于他的路,成为了他自己?我们真正的自我在哪里,我们怎样才能认识它?对于这个困难的问题,尼采在本书中大致做出了两个层次上的回答。

  

  第一个层次是经验的、教育学的,就是认识和发展自己最好的禀赋。尼采指出,一个人不可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强行下到他的本质的矿井里去”挖掘他的真正的自我,这样做不但容易使自己受伤,而且不会有结果。但我们可以从自己的经验中寻找那些显示了我们的本质的证据,比如我们的友谊和敌对,阅读和笔录,记忆和遗忘,尤其是爱和珍惜。

  

  “年轻的心灵在回顾生活时不妨自问:迄今为止你真正爱过什么,什么东西曾使得你的灵魂振奋,什么东西占据过它同时又赐福予它?你不妨给自己列举这一系列受珍爱的对象,而通过其特性和顺序,它们也许就向你显示了一种法则,你的真正自我的基本法则。”

  

  出自真心的喜爱,自发的不可遏制的兴趣,是一个人的禀赋的可靠征兆,这一点不但在教育学上是成立的,在人生道路的定向上也具有指导作用。就教育学而言,尼采附带涉及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如何协调全力发展独特天赋与和谐发展全部能力这两个不同的教育原则。他只指出了一个理想的方向,就是一方面使独特天赋成为一个活的强有力的中心,另一方面使其余能力成为受其支配的圆周,从而“把那个整体的人培养成一个活的运动着的太阳和行星的系统”。

  

  第二个层次是超验的、哲学的,就是寻找和获得一个“更高的自我”。那些曾使得你的灵魂振奋和幸福的对象,所显示的其实是你的超越肉身的精神本质,它们会引导你朝你的这个真正的自我攀升。尼采说:“你的真正的本质并非深藏在你里面,而是无比地高于你,至少高于你一向看作你的自我的那种东西。”因此,我们应该“渴望超越自己,全力寻求一个尚在某处隐藏着的更高的自我”。这个“更高的自我”,超越于个体的生存,不妨说是人类生存的形而上意义在个体身上的体现。

  

  宇宙是一个永恒生成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在宇宙一个小小角落的短暂时间里,世代交替,国家兴灭,观念递变。“谁把自己的生命仅仅看作一个世代、一个国家或者一门科学发展中的一个点,因而甘愿完全属于生成的过程,属于历史,他就昧然于此在(das Dasein)给他的教训,必须重新学习。这永恒的生成是一出使人忘掉自我的骗人的木偶戏,是使个人解体的真正的瓦解力量,是时间这个大儿童在我们眼前耍玩并且拿我们耍玩的永无止境的恶作剧。”

  

  用宇宙的眼光看,个人和人类的生存都是永恒生成中稍纵即逝的现象,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站在“此在”即活生生个人的立场上,我们理应拒绝做永恒生成的玩具,为个人和人类的生存寻找一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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