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成见

放下成见

 庄子·内篇·人间世·1·2

【文】颜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

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音资），其庸讵可乎！”

“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蕲（音 其）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为徒也。擎跽（音济）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不为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

仲尼曰：“恶！恶可！大多政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

 【说】孔子说，我该讲的讲完了，我想听听你颜回内心的想法。颜回就很踌躇满志地说，说他会做一个内心谦虚外表端肃，做事专一的人。这是君子之道呀。周敦颐《爱莲说》中赞叹道：“中空外直，不蔓不枝”，就是君子之道的形象化描写。

              孔子轻笑，不行啊！你此番去是要和卫王交往的，你和谁在一起，很重要的。那个卫王可不是君子，他骄横跋扈，阴晴不定，平常人都不敢违逆他的意志，他压抑大家内心的想法，以求得自己内心的畅快。这种人啊，你每天和风细雨感化他都不行，更不要说让他醍醐灌顶了。他那么固执那么不会被感化，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表面上说采纳你的建议了，他的内心也不会采纳的。你拿你的君子之道与他交往，没有用的。

              颜回思索一下，说，那我就退一步，内直外曲，劝谏时以古人为证。我内心坦荡诚直，符合自然之道，符合自然之道，那就知道人君和我在本性上都属于自然，那我就不必介意我讲的话被别人称赞或者批判，当然我也不会介意卫王是否赞成我的话。我这样就先消除了我自己的执念。我葆有一颗赤子之心。对卫王呢，我恭敬顺从，执笏跪拜，和大家一样，尽人臣之礼。别人怎么做，我也怎么做，不逾矩，和别人同类，别人自然就不会责怪我。言说的时候，虽然都是诤言，但是都是借古人的口说出来的，是有根据的，这样，就算我讲话率直一些，也不至于招致怨恨。这样可以吗？

              孔子摇摇头，不可以。要去纠正别人的错误，就算用再多的方法，也还是不稳当的。你这样的做法，虽然固陋了一点，但是不至于遭受牢狱之灾。也只是仅此而已，谈不上感化卫王。你呀，还是太执着于自己的成见了。

              在颜回眼里看来可行的方法，在孔子眼里，不可行。因为颜回是揣着自己的成见出发的，所谓的“师心”，执着于自己的成心。

              做脱口秀的大卫·莱特曼，今年在网飞上，又火了，他做了一档“下一位大名鼎鼎的客人”这么一期访谈栏目。里面有一位嘉宾，曾经获得奥巴马颁发的自由勋章，她说，只要有自己的观念，你就能塑造出自己的人生。这位嘉宾在庄子笔下的话，怕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西方文化中，不知道有没有“化”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