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个月后,国庆假期到了,学校放了3天的假,那时还没有国庆长假一说。一个月来,一直在学校内活动,还没有出去过,大家都提前规划,准备出游。
我和几个同学相邀,一起出发,准备坐公交车去长江大桥逛逛。九通的公交很有特色,全国有名。公交车虽说有站,但可以像出租车一样,招手就停,但只能上不能下,下车还是要到车站。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还是直接去车站等车。车站在一个港湾里,有100多米长,能同时停下7、8辆公交车。这条路上各条线路的公交车都有,不用等车,看着很方便。我们上了去大桥方向的车,是正数第三辆。公交车里人不算多,座位是金属材质的那种,准确一点说就是铁的,没有坐垫,“裸座”。车里有人站着,但行车方向左边还有几个空座位。我天生晕车,坐着更晕,所以我没去坐。德少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但两秒后他就“噌”的站了起来,用手划拉屁股和后背,嘴里嘟囔着:“哇靠,这么烫!”然后他就走到了我身边站着,不去坐了。九通是个南方城市,素有火炉之称。虽说已经到了10月,但气温依然很高,犹如盛夏。今天天空晴朗,蓝天白云,而靠左侧的座位正是在有阳光的一侧。阳光长时间照在金属的座椅上,金属座椅的温度可想而知。由于天热,德少也是短衣襟小打扮,上身T恤,下身短裤,足登凉孩(鞋),这“铁板烧”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我很正经的对德少说:“你不是练过吗?可以在椅子上倒立呀?拿大顶。”德少听后,用他那双三角眼白了我一眼,然后说:“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哈哈大笑,这回答真是熟悉,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味道。
上车已经有10分钟了,车子还没出站,只是向前挪了一点儿,现在排在第二辆了。车里很热,没有空调,车门和车窗都开着,但也没啥风吹进来,我们早已是全身湿透。我走到驾驶室旁,看到司机赤膊上身,下穿短裤,肩上搭着毛巾,驾驶室那侧的车门没有玻璃,中间就横根铁棍,防止司机掉出去。他的头顶有个电扇,我把身子凑近,蹭一蹭风。大约又过了5分钟,我们排到了第一,但车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在这期间,零零散散的有人上车。车上开始有人催了,因为热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司机嘴上说马上马上,但并没有要开车走的意思。他始终的盯着后视镜,大概过了不到两分钟,车子开动了。后来我知道,如果他再不走,最后那辆车就没法进站了,如果没车来,他还会等。
车开出站后,司机一改在车站里的作风,车开得简直是风驰电掣。左右来回并线,有缝儿就钻,能超就超,急加速急刹车那是常事。九通的路大部分还是水泥路,路被压的坑坑洼洼,接缝处高,两个接缝中间的位置低。车子除了左右摇晃外,还上下颠簸,再配合急加速急刹车,就像美国牛仔骑着头疯牛一样,那是相当的刺激。我和德少几个人紧紧的握住扶手,生怕被甩出窗外去。司机还时不时的和周边的车“打招呼”,“问候”人家,说人家是婊子养的。车开了不到3分钟,就到了下一站,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如此反复几次后,我们终于到站了。下车后,我们感到一身轻松,赶紧找个阴凉的地方缓缓神,太他妈的刺激了。关于九通的公交车,有很多的传说,公交和出租飙车,结果出租输了;同一线路的两辆公交飙车,你追我赶,互不相让,还时不时的互相“问候”。赢的仰天长笑,输的顿足捶胸;站在车内,颠的头能磕到车顶等等,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些都是真的。当然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在我大四时就已经有改善了。还有就是传说乘客在疯狂行驶的公交车上吃面的,这个其实没啥,后来德少就能做到。双脚站稳,卡住竖杆,扎好底盘。一只胳膊搂紧竖杆,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嘴离碗尽量近一些,随着车的晃动,让自己的晃动和车子一致,让嘴和碗的距离及方向始终相对固定,趁着车子稍平稳时,迅速的吃几口,口要大,尽量一口多吃些。因为东西到嘴里后就“安全”了。在车晃的厉害时保持好平衡,趁机多嚼几口,然后等待下一个“吃饭窗口期”的到来。德少练的最好,不愧是吴桥出来的,有“功底”,估计这是他练的最好的“杂技”项目。
我们休息片刻,然后走上台阶,来到大桥上面。大桥边有人行道,行人可以通行。大桥有两层,上层是公路,下层是铁路。桥头堡有武警战士站岗,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保卫着大桥的安全。我们走在大桥上,看着江面上往来的船只,脚下不时通过的火车,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意境。
桥下江水滚滚,岸边有些破损的房屋,仔细看看,墙上还有一些水渍,有大约三层楼那么高,地上还很泥泞。这是今年的这场大洪水留下的印记,虽说水已退去,但痕迹依旧清晰,看着让人触目惊心。小汪走了过来,和我聊了聊这场大洪水。
小汪家是湖北农村的,村子离长江不远,家里有鱼塘和稻田。这场大洪水,冲毁了他家的稻田,江水灌满了鱼塘。养的鱼全跑了,庄家也全毁了。洪水淹了他家的房子,他们只能躲在房顶,最后是让解放军战士救出并转移到安置点的。当时还有人被困在树上,孤岛上,都是解放军战士救出来的。他说他看到当兵的就亲,就像亲人一样。他说的很平静,但我听着很难受。小汪家里的亲戚凑钱送他来上的大学,系里面知道他的情况,也给他发放了助学金。像他这样情况的同学还有很多,比往年都要多,这也能够看出这场洪水的破坏力和造成的损失是相当的大的。还好,后来在国家的扶住下,他家走出了困境,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好了。
走过大桥,我们坐车又去了二桥。公交车依旧还是那个样子,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还是一只疯了的兔子,一蹦一蹦的往前窜。二桥是一座较为现代化的大桥,南北各有一座桥墩,从桥墩上伸出钢索吊起桥面。二桥是单层,只有公路,过桥要收费,只有公交车可以免费通行。桥上也有武警战士站岗,全天24小时守护着二桥。桥上行人很少,看了看,只有我们这几个。看来二桥的知名度远不如大桥。站在二桥上可以看到大桥,能见度好时,能看到大桥上面的汽车和下面经过的火车。
天气太热了,我们也走累了,就找了个地方吃饭。饭菜很便宜,面一块钱一碗,炒花饭一块五一份。如果点菜,总价超过10块,米饭免费,随便吃。这里的菜以辣为主,我们还吃不惯,就分别点了面和炒饭吃,几个人吃下来,大约花了10块钱,还喝了人家两壶茶。水足饭饱之后,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去逛商场。买东西是次要的,主要是去蹭空调。穷学生,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晚饭前,我们回到学校,其他同学也陆续回来了,大伙凑到刘大的寝室,开始闲聊。刘大寝室的七个人昨天就出去了,7个人组团去了小青的家,他家离学校不到200公里,几个人坐火车来回,票价不贵,几个人还买了学生半价票。按照当年的规定,学生是可以买半价票的,不限时间和车次。后来规定更改,学生只能在寒暑假时,买一次在学校和家之间的半价票。一年四次,两个来回。其实半价优惠对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说是件很好的事,可惜后来改规矩了。刘大还说了一件事,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他们出发前,去一个小饭馆吃饭,7个人吃了12块钱,有荤有素,还吃了人家两锅米饭,实在是太优惠了,比在学校食堂吃的还要便宜。后来他们去的那家小饭馆,也成了我们聚餐的指定饭馆。
晚上,大家凑钱买了一箱啤酒,买了点小菜,准备在寝室里“放纵”一下。入学一个月了,还没一起喝过酒,大家都啥水平,相互还都不了解,想借着这次机会,相互试探一下。我们也邀请了二班的同学,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没有酒杯,我们就用牙缸子饭缸子代替。二班同学酒量明显不行,四个人分了一瓶啤酒,还没喝完就不行了,歪在一边开始“装死”了。“外战”就这样结束了,感觉就像双方刚一见面,打了一枪,对方就全挂了,实在是没意思。没办法,我们只能转为“内战”。我们以寝室为单位,开始互拼。互相试探两轮后,开始进攻。两口一杯改成一口闷,从用缸子改成对瓶吹,从吹一瓶到连吹三瓶。拼的是昏天黑地,“横死一片”。我有幸杀入四强,看着身边倒下的二哥和老五,我默默的和他们说:你们不会白“死”的,我会替你们“报仇”的。第一箱酒早就喝光了,第二箱酒也快没有。我们四个,刘大,张光,谢表建也都晕晕乎乎的,在那强撑着没有倒下。在这关键时刻,谁也不想认怂,都想杀进决赛,进而夺冠。然后……我就不知道然后了,因为断片了。后来听老大跟我说,去接我时,我靠在床头,手里还抱着酒瓶,就像战士紧挨着手中的钢枪。至于谁最后夺冠,没人知道,因为当时大家都断片了,被室友接回去时,都已倒下了。最终这场拼酒,只有四强,没有冠军,我们四个也奠定了在我们班大神的身份,一直到“扫地僧”的出场,这位隐士高人才是真正的大神,我们在他面前,充其量就是个“土地公公”级别的小神仙。这是后话,在当时我们还是拔尖的。
都说大学是个小社会,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大学中,学习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有一技之长。踢足球,打篮球,唱歌跳舞,甚至是打游戏,只要你牛,就会得到欢呼,得到尊重,能喝酒算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技能了。踢球输了,可以不服再来,但酒桌上,喝不过人家,只能认怂求饶。
国庆过后,我们就开始军训了,军训教官是来自空降兵某部,听说黄继光连就在他们的部队。正常情况下,军训都是开学就进行,但今年特殊,推迟了一个月,因为我们的教官们刚从抗洪前线回来。他们都是抗洪英雄,由抗洪英雄给我们军训,我们感到无上荣光。整个新生军训编成一个团的编制,我们系编成了一个营两个连7和男生排和一个女生排。
开始时,军训内容以队列训练为主,每天早上,下午都要先站半小时的军姿,最长一次站了90分钟,只要有人动,就会加罚10分钟。最后是教官开恩,睁只眼闭只眼,我们才站了90分钟,不然的话,估计晚饭都没得吃了。整理内务也是军训的一项内容,全体人员换军被,军被要叠成豆腐块,其他物品也要摆放整齐,就像每周四内务检查时的标准一样,而且每天都会有人检查,评分。不过在学校军训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紧急集合,晚上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我估计教官都是双子座,训练时很严格,平时又很和蔼。我们的教官比我们大四岁左右,是正儿八经的空降兵,跳伞跳过很多次了,休息时总会给我们表演跳伞时的动作,也会给我们讲军营里的趣事。他特别喜欢逗我们连长,我们连长是中尉军衔,军校毕业,学的通讯。按我们教官的说法他是个学生官,他们这群人都看不上这个学生官,开玩笑说连长就是个爬杆儿的。连长来时,我们几个班的教官会忽悠我们这些人,让连长表演个爬杆儿。连长实在推脱不掉,终于给我们表演了一次。连长确实不一般,不借助任何装备,三两下就爬到电线杆的顶端,然后滑下来。我们教官看后也在那叫好,还和我们说,连长今天穿的是皮鞋,如果是穿作训鞋,爬的还要快。我们这些人也跃跃欲试,想去试试,结果全都败下阵来。连长走后,教官也试了一下,但速度明显比连长要慢,这真是术业有专攻,他们都有绝活。军训的最后一周是射击训练,每人发了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步枪上带着把军刺。虽说枪型有点老,但我们还是特别的兴奋。教官讲了一下如何瞄准,什么叫三点一线,如何拉枪栓,如何扣扳机击发,如何据枪,然后就让我们自己去体会,自己去练瞄准。我们分配的练习位置不错,在学校里湖的边上,有树的一侧,地上正好有树阴凉。71和81班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的位置在湖的对面,毫无遮挡,在太阳底下晒着,一个个晒得直冒油。我们趴在湖边,找个对面的假想目标开始练习,领会动作要领。就这样趴了三天,我们终于迎来了实弹打靶的日子。今天去打靶的是我们系的同学,早上从学校出发,大约坐了90分钟的车,我们来到靶场。这是我第二次打靶,上次是在高中军训时,5发子弹,好像也是50米,我是一发脱靶,4发上靶,总成绩15环。这次我要突破自己,打个好成绩出来。第一组也是我们班的同学,他们除了打靶还要负责今天的报靶任务。他们打完后,在教官的带领下跑到靶子前,两名教官分别教他们如何计算成绩,同时计算记录他们的成绩。我是第三组,10个人,靶子离我们大概50米,每人也是5发子弹。轮到我们时,有些小紧张,也有些小激动。按照教官的口令卧倒,持枪,教官给压上子弹。我们按照之前学的动作,慢拉枪栓,打开保险,顶住枪托,调整呼吸,认真瞄准。50米看着不远,靶子看的也很清楚,一圈一圈的。但从准星看过去,完全就不是那样了,感觉靶子特别小,就能看到个小黑点,还在那里晃动,想瞄准,很困难。旁边有人开始击发了,随即更多的枪声响起。我沉住气,找到晃动的规律,然后果断击发。第一枪打完,后面4枪很快就打出去了,直到扣动扳机,枪无反应,证明子弹已经全部打出,我关闭保险,放好枪,起立站好,随即喊了声“报告”。教官检查完枪械,也立正站好。等全组人射击完成后,我们听从口令离开射击位。报靶的同学从掩体中出来开始报靶,之后又撤回到掩体中,开始下一组打靶。我们打完的撤到最后面,排队坐好,观看其他组打靶。
所有人打完之后,各班带开,教官开始公布成绩。我打了27环,也算是PB了。我们班最高成绩是47环,还有两个45环,真不知道他们丫是怎么蒙的。45环及以上就可以被授予“优秀射手”的称号,在军训结束大会时会当众宣布,也是一种荣誉。
军训就要结束了,我们精神饱满的参加了阅兵式和分列式。之后全体男生还进行了军体拳的表演,一千多人同时表演,场面很是震撼。下午,教官们要走了,我们依依不舍的和教官告别,尤其是小汪,眼含泪光。也许这些教官中,就有当时救他们的解放军战士。
这是我离空降兵最近的一次,通过和教官的沟通,我们知道了空降兵的辛苦,勇敢,当担与责任,再见了空降兵,再见了抗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