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书千里，聚书千里（汪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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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书千里，聚书千里

                    （约2049字）

                            汪彤

      如今，我是怕进书店，又不能进书店。如果在书店里徘徊一会儿，便如陷入一个不能克己的“迷魂阵”。一会儿功夫，或立或蹲，或低头抱书凝思，或迷走在群书摆成的龙门阵或八卦长廊，不知被什么牵绊，丢了魂似的，一圈一圈，一排又一排，一次又一次……

      有时屋外朝阳温润清淡，一会便至壮年，火辣辣的挂在头顶；有时忽而日落疾速，却让慢慢移步的钟点，把时间堆叠在一起。待出书店门，右臂上爬着几册书，它们似在窃笑：终于把另几册，让我拿在手里恋了许久，却又放回书架，拿在手里的便是取悦我的获胜者。我抱着手里的它们，更紧一些，生怕自己意志不坚，或为贪图一时衣食之快，而紧缩银根，最终将那些精心挑选很久的书，又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有时口袋里带的钱不多，买了书，还要去买菜，怕买菜不够，就想放下书。可一想，书在书店里，多像古时扬州城里涉水依楼卖笑卖唱的女子，它们多么渴望被真正能够欣赏它们的主人，赎了回去，从此踏踏实实的做书屋里不可缺少的一员，被欣赏、被惦记，常被主人思索她原本做为一册书的实质，和它内在真正需要被发现的与其他书不一样的地方；或者它们内心还渴望被真正了解作为一本书的需求；或索性就被主人痴迷着，天天摆在枕畔，不弃不离，安守着做一本书的最高境界。

      然而，做为一位爱书的人，终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把一本一本自己亲自请回来的书，当做上上宾。即便是那些将书一摞摞、一层一层，把自己的栖息小地都包裹起来的读书人，他们也常有遗憾的叹语：那么好的书，就是时间太少，没有精力一本本全部细致的读得饱满。或者还要说，有些书那么好，真想多读几遍，可还有许多更好的，还没有读呢！

      我是常在书旁叹息的人，那些被我堆砌在桌上、床头的书，它们一定经常怪罪我的懒惰，它们也一定想不通：为何我要把闭着眼睛睡觉的时间，用得那么久？而看着它们书里书外跌宕传奇的人生，为何竟然还会把我催眠合上眼，那么快睡过去了。或许书们一辈子都猜不透，这个被叫做“人类”的长着两只眼睛常盯着它们，笑啊乐啊、忧伤啊流泪啊，奇怪的动物，到底为何那么痴迷的爱着它们，却还要常常为了身披一袭衣，肚填一口食，而终日弃它们不顾，锁它们整日在家里，犹如被置于冷宫。

      想到对我忠心耿耿的书，常常被我弃之不顾，我也会换着方法讨它们的欢心，我会今天带这本书去上班，明天带那本书去郊游，一有空闲，便拿出来翻两页，算是让书们在我阅读的不同时间和场合，也见见外面的世界。然而我终究有很多好书，没有时间一一翻阅，因此去转书店，成了让我畏难的事情。

      今天为拍书影，又去一次书店。云云书海，喜欢的书影只有两本，一本是沈从文的《萧萧》（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一本是亦舒的《有时他们回家》（中国妇女出版社）。这两本书我都没有买（然而亦舒的这本书，是她最新作品大陆首发，“亦舒相较于其他港台作家，是最懂得如何叙述爱情故事的作家。她笔下的人物，聪明自立，勘破一切，却从不放弃努力，因现实理智而知取舍，取舍之间虽痛苦而不外溢，所有的悲凉一笔带过”）但我却看到了另几本我不得不买的书。老舍的《小坡的生日》、沈从文的《阿丽思中国游记》、张天翼的《宝葫芦的秘密》，这三本都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一次一版的书籍，五四新文化运动后，一批著名作家专门为孩子们创作的有代表意义的儿童文学作品，这三本求之不得的书，我能不买吗。我想不为自己的龙儿买，我自己也要买来看。一点都没有犹豫就把书抱在怀里了。还有一本台湾散文大家简媜的《微晕的树林》（文化艺术出版社），书影简约、大方。简媜的书，两年前到处没买到，在网上下载了《只缘生在此山中》看了，感觉挺好。还有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矛盾姚雪垠谈艺书简》，里面一篇一篇交流的信件，似乎比读一封情书，更让人热血澎湃。还有一本没有书皮的书，天一书店的老板给我卖了半价。看此书的出版社，我将书拿在手里，握了握，又放下了，但最终“河南人民出版社”，“人民”两个字，让我坚定了将《鲁迅散文·诗全集》抱在怀里的决心。我想从鲁迅诸多著作中，整理散文和诗出一本也不容易，况且有一首宝塔诗《鲁迅全集》不载，是鲁迅写日本东京成城学校的一首诗。不管考证后真实的程度如何，我还是相信出版社前面的“人民”两个字。

      从书店里出来，已经过了做饭的时间，匆匆捏着仅剩的十几元钱，给妈妈买了她喜欢吃的菠萝，买了两根葱、一把香菜，终于没有落得身无分文回家的下场。

    不敢进书店，可是常常还是忍不住。听到或者看到好书的介绍，就会下决心据为己有。台湾版的书价钱都很高，一本薄薄的册子都在150元，常常期待拥有几本。朋友看我喜爱董桥，喜欢得紧，便送了一本价值不菲的董桥的《从前》，那里有一篇“云姑”，是我读了几十遍的文章，爱不释手。

      不进书店，似乎拒书千里，却依旧将千里之外的书，通过网络等很多方式，淘回聚在家里，每两个月都会有《读库》从北京寄来，过上一半年，都会有一些好书，被朋友们从远方寄过来。

      看着屋外的阳光洒在深绿的山坡上，收回目光，依然固坐，安守在被我请回来的“宝贝”旁边。今天，又聚五本，够我读些日子，直到读罢茫然时，再寻那“在水一方”等着我的另一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