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散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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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散忆

文/桂花

        不知道从哪天起，小城的街道就突然拥堵了起来，这才蓦然惊觉：哎呀，又要过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成了母亲的翻版：时时操心一个家，处处考虑孩子和那个他，人至中年还要惊慌失措地照顾年迈的爸妈。

        又是除夕，一夕之隔就是一年。一年一年的光阴，仿佛逐渐紧缩的棉花糖，当时那么饱满，后来就剩那么一小撮，哪怕你诚惶诚恐地倍加珍惜 ，也阻挡不了棉花糖的软榻萎缩。流年，流走的不光是光鲜的青春，还有并不光鲜的自我。女人自从有了婚姻有了孩子，就在不知不觉中丢了自我。

        记忆中的除夕，永远都是母亲在厨房不停地忙碌，还不时地对杵在旁边不知所措的父亲发火、指挥。那时的我们，似乎也总在忙个不停，可惜还是达不到母亲的要求，总是被训斥地跑进跑出。即使这样，等到团圆饭陆续摆桌，父亲和哥哥三根“大雷炮”（爆竹）一放，我们还是满心欢喜，因为特别期待即将到来的可口美味，藏在衣橱里的新衣服，崭新的压岁钱！此前所有的劳累与委屈，此刻都荡然无存了。一家人围桌而坐，喜笑颜开，母亲会教我们说些吉利话。团圆饭后，我和哥哥各自找村里的小伙伴玩去；喝过酒后脸呈微醺红晕的爸爸，满足地给村里的老长辈拜年去了；母亲呢，则在家里忙着收拾碗筷，清洗换下来的脏衣服，总之就是永远不停歇地忙碌着……

        记得有几年，爸爸不在家过年。那时家贫，为了多挣几个钱，爸爸每到过年就去外地给人家看厂房。那几年的除夕，听不到父母的争吵声了，却经常听到母亲低低的饮泣声。我和哥哥太小，就那么不知所以地看着一边擦泪一边做年夜饭的母亲，沉默不语。母亲几番忙碌之后，会让我们端菜上桌，而后把爸爸通常坐的位置留出来，也摆上碗筷和酒杯，告诉我们，爸爸出去挣钱了，我们要争气，好好上学……说着说着，母亲就会忍不住地流泪，而我和哥哥注意力早被桌上的难得一见的美味吸引了过去。若干年以后，当我也成为了母亲以后，我才懂得当年母亲凄苦的心境。年夜饭，讲究的就是亲人团圆，可是那些年，父母迫于生计而生生地让团圆饭吃得并不团圆！如今想来，依然有种瑟瑟的疼痛！那时哥哥尚小，大年初一开大门，别人家都放爆竹。可是由于父亲不在家，母亲不敢燃放，又不许哥哥燃放（怕炸伤了他），总是叫哥哥开大门的时候，小声嘀咕：闷闷大发，闷闷大发！必须让哥哥去开大门，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性。除夕守岁的时候，就听到母亲讲述老掉牙的故事，直到哄着我们硬撑到凌晨，才放心且欣慰地放我们睡觉去。我想，母亲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一夕成长，茁壮成长！

        后来的我们，仿佛真的一夕长大。然而，对于除夕，我们不再期待，不再期待那顿年夜饭的美味，不再期待母亲小气的压岁钱。我们只想匆匆吃罢就迅速离家各自寻乐，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哥哥。而我到底是家教很严的女儿家，除夕夜，陪母亲聊聊天，干点家务活。那几年，除夕虽然还是忙碌，但是母亲不再发脾气了，总是一脸的开心。母亲那时最爱听我讲大学里的趣事儿。我跟她说我的同学，我的室友，我的那个羞涩的懵懂……再后来，我出嫁了。从此母亲的除夕年夜饭桌上，不再有我的身影。我不知道母亲当年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听哥嫂说，母亲又爱在除夕夜发火了……

        最近几年，父母老了，我们又一起吃年夜饭了。母亲依然在厨房里忙碌，依然忙不过来的时候，发火！只对着她的老头我的老爸发火，做饭菜的口味，不仅顾及儿女，还要顾及孙子们。孩子们不太懂事，不爱吃的或做的不好的，就会抱怨奶奶或外婆厨艺不行，母亲听后，脸上写满了落寞与伤心。每当这时我就特别卖力地吃着，母亲看我吃得很欢，刚刚阴霾的心情又立即晴朗了起来，还心疼地给我夹菜！唉，母亲真的是老咯！

        赶快打住，不能胡思乱想，年夜饭开始了……再不赶紧点儿，母亲又要发火咯！欢欢喜喜过大年咯！除夕记忆，除了些许的酸楚，更多的是踏实的温馨！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里，祝福我的亲朋好友新年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戊戌年除夕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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