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将尽》：失之东隅，亦失之桑榆

《长日将尽》这本书的译名，我更喜欢的是“长日留痕”，当时是在图书挂扫了一眼，我就给记住了，这次“大乱”被迫留京过年，终于有时间翻一翻了。

小说的故事倒是很简单，一位在贵族府邸服务了三十多年的管家，借着一次开车出行，回想自己在府邸工作的经历，尤其是那些让他影响深刻的可能会影响世界格局的聚会。当然，他的出行也并不是单一的为了散心，也是收到了曾经共事的女管家的信，希望可以请她再次出山，解决府邸目前人手不足的情况。一路上，管家欣赏着英格兰的乡村风景，在回忆中思考，伟大的管家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虽然小说中的情节并不多，甚至很多叙述都很隐晦；就连小说中的人物，作者也没有借用很多笔墨去描写，就像轮廓一般的存在；加上主人公一直都有关于何为“伟大的管家”的思考，但是小说意外地好读。这大概是跟主人公隐忍的性格相关。故事中专门提到的几个情节，文字表面上对他情绪的描写并不多，但暗示的部分却耐人寻味。有些时候，甚至是将其真实的情绪掩藏起来，这就让读者在阅读时，会不停地在心里琢磨，他为何如此，他到底是怎么样。

主人公斯蒂文斯致力于做一名伟大的管家，就像他的父亲一般。而这伟大，其首要一点，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即便是适当的情绪表达。

小说中有一段关于他的父亲开车载着喝醉了酒的两位贵族出游的事。两位贵族趁着酒劲儿，在车上撒起了酒疯，父亲一直很克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不满。到后来，那两位贵族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父亲也不过是将车停了下来，用冷静的严肃让两位贵族清醒了。

在在这一段描写中，斯蒂文斯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父亲的敬仰。可是这种对于情绪的克制却导致了他人生中的一些悲剧事件。

比如在父亲去世时，他并不能待在父亲的身边。他个人对于伟大的管家这一目标的追求，还有他父亲对于他工作的高要求——无论是什么情况，工作一定要做好，使得父子之间的沟通显得极具事务性，而父子之间本应该有的温情全都被压制住了。

再就是斯蒂文斯对于肯顿小姐刻意表现出的冷漠和别出一格的沟通方式。

说到冷漠，倒是不说他不近人情，而是他已经习惯压制自己的情感，只展示自己作为管家的一面，以至于在和别人的正常交往中，他也脱不下那层厚厚的面罩。正是如此，在肯顿小姐的姨妈去世时，他想到了要去表示安慰，但是只是在心中想到了，却并没有真正地去做。也正是如此，他听到肯顿小姐在通知他她已经答应了别人的求婚而独自在房间哭泣时，他也没有走上前去安慰。后来，这位爱慕他的肯顿小姐，终于成为别人的夫人了。

小说中有个情节，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斯蒂文斯在自己的房间看小说时被肯顿小姐撞个正着。肯顿小姐闹着要看看他在看什么书，他对此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因为在他看来，他看什么书并不重要，而是在他卸下来了管家的身份，独自一人时，却冷不丁地被人发现。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他时时刻刻地担当管家这一身份，已经忘却了其他的东西。

要说别具一格的沟通方式，那也就是他总是将关心甚至是表扬隐藏在苛责之下，让明明是想与对方亲近的表现变得冷冰冰，甚至是有距离感。

他总是挑肯顿小姐的刺，待肯顿小姐怼回去之后，又进行他原本就打算的鼓励和表扬，但是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一种掩饰。

亲情里，他是淡漠的；爱情里，他也是如此。所以对于付出了这么多的他而言，伟大的管家是他必须够上的标准，但是这并不是靠牺牲和努力就是可以的。

他在贵族府邸工作了三十多年，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府邸的主人有着高尚的品德，借着尊贵的地位，这种品德势必会对世界产生一定的影响。而自己作为这位有着高尚品德的主人府邸的管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相信主人，就是做好了自己这个小齿轮的工作，也就间接地对世界产生了影响。那么，他也就能被称为一个伟大的管家了。

小说中提到，因为他家抛光良好的银器使得来客的心情得到改善，便是体现管家价值的其中之一。

只是，斯蒂文斯主人的良好品德，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二战时期被法西斯利用，也成为主人这一贵族衰落的重要原因。斯蒂文斯也由此对于自己是否算得上伟大的管家而产生了怀疑。的确，他主人的品德毋庸置疑；的确，他尽心尽力地服侍了三十年。可是最后，却因为主人的被利用，他意识到自己也许并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过良好的作用。

那么，他曾尽心尽力，并觉得自己终于在三十年的服务中成为一个伟大的管家的同时，怀疑自己到底够不够格。既然怀疑已经开始，那便是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这三十年，是他的价值所在啊！

但是以雇主为中心的服务是他工作的原则。所以新的雇主来了，是一个美国人，喜欢美式幽默，他便在书的结尾计划着去训练自己的不足之处。

其实，有没有间接地参与到可能影响世界的重大事件并不是衡量斯蒂文斯工作价值的标准。他是个管家，做好管家的事就行了。只是他内心的那种追求，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更有价值吧。